可下一秒,我忽然就覺得腳底下一顫,一低頭,腳底下一歪,那塊地磚像是被什麼東西給頂了一下。
底下,有江瘸子的東西?
也隻是耽誤了一秒,可江瘸子跟離弦之箭一樣,奔着前面就跑了過去。
我沖着他就追,元神箭一道子接着一道子從後面射了過來,撲撲撲幾聲,數不清的樹葉子和枝幹被直接穿斷。
金毛也要撲。
我狠勁兒上來:“金毛,退後,蘇尋,射他腳踝!
”
蘇尋沒來的及應聲,元神箭宛如行雲流水,一道一道奔着江瘸子的腳踝就過去了。
他能在大晚上,射下樹上的鳥,按理說,百發百中——那個姿勢就别提了,矯捷飄逸,宛如神話裡的太陽神。
可不管哪一隻箭,都落在了江瘸子身邊,完美的把他避開,連衣服都沒擦上。
蘇尋也有些意外,顯然,他甚至也懷疑,自己是心浮氣躁了?
不——不是箭不準,是江瘸子用了某種方法,把元神箭避過去了。
他身上,有很強大的氣!
強大到,像是一個透明的盾,元神箭也穿不過去!
龍氣炸起,七星龍泉光芒大盛,誅邪手翻轉,我對着老瘸子後背就劈過去了。
“咣”的一聲,江瘸子身體一歪,附近的刺李子枝幹整個被斬斷,地上的荒草全部濺起,在樹木汁液的味道裡——我看見了,他身上那一團子極其強大的氣上,出現了一絲裂痕!
可他非但沒有回頭,聲音反倒是驚喜:“好——越來越好……”
我越來越好,你為什麼要這麼高興?
我還要奔着他再追呢,可下一秒,他身體猛然一轉,對着護欄就下去了。
護欄下面,是數不清的人釣魚老人。
那些釣魚老人聽見了上頭一片大亂,都不由自主回頭往上看,可還沒等看清楚,江瘸子猛然撲下去,就把岸邊釣魚的,看魚的,全體撞到了護城河裡。
“撲”的一聲響,甯谧的護城河宛如碎鏡,炸起了一大圈的波紋,那些老人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了,就沉下去了。
卧槽,這個死瘸子!
可眼瞅着那麼多的老人墜進了河裡,我也絕不可能放着不管。
媽的,我牙根直癢癢——為了達到目的,可以犧牲一切無辜,真是江瘸子的風格。
沒猶豫,我直接沉到了水裡撈人:“金毛,蘇尋,幫忙!
”
一下水,我就抓住了一個老人。
那個老人吓的什麼似得,死死摟住了我的脖子,幾乎把我也給拉下去了。
下一秒,就聽見那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:“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……你的機會來了。
”
雖然不常見到他,可他似乎知道很多關于我的事情。
功德——因為潇湘的緣故,我幾乎是個功德黑洞。
這是嘲諷嗎?
我立馬回頭要抓他,可其他老人的胳膊腿,就在我面前撲騰,并且飛快的往下沉!
我沒法子,隻好下去把其他老人抓了起來,就聽見那個甕聲甕氣的聲音說:“你的麻煩馬上就要來了,小心斬須刀——這是你一個關口。
”
斬須刀?
我抓着那幾個老頭兒轉過臉,可後心頓時就涼了。
江瘸子已經不見了。
金毛沖了過來,把幾個老頭兒給拱了上來,蘇尋也拽了上來不少,這會兒岸上一陣吵鬧的聲音:“七星,你沒事兒吧?
老瘸子那天殺的呢?
”
程星河他們也來了。
我歎了口氣,心裡發空:“下來救人!
”
幾個人濕淋淋的把老頭兒救齊了,風一來,都同時打了個噴嚏。
程星河一看所有老頭兒沒有瘸的,呸了一聲:“死老頭子一個瘸子,比好人跑的還快,屁股上長筋鬥雲了還是怎麼着?
”
舒格曼酒家的也跟了上來,又是送毯子又是送熱牛奶:“不嫌棄的話,貴賓上我們那換件衣服!
”
沒得選了。
酒家有貴賓休息室——内裡别提多奢華了,有泡湯浴池,水是微微的翡翠色,一股子森林一樣的清香。
我仰頭吸了口氣——自然是沒時間泡湯的,洪老闆他們還躺在外頭呢,速戰速決,還得把那件事兒給解決了。
換完了衣服,蘇尋正等在了門口,他頭發沒吹,一滴一滴的水珠順着幾近完美的臉部線條往下滑落,他盯着我,不說話。
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:“你——是不是恨我?
”
他之所以跟着我,是因為,認定我是真龍轉世,他們蘇家,世世代代給真龍效忠。
那個四相局,就是給所謂的真龍,景朝國君修的。
可他沒想到他們蘇家參與進去,付出的代價是這麼慘痛。
設藏,要他們的命,解藏,還是要他們的命。
對待這樣的提防,為什麼,蘇家還是要世世代代為景朝國君,為四相局盡忠?
蘇尋搖搖頭:“不是你下的命令,至少,不是現在的你。
”
“你們蘇家,确實付出的太多了。
”我盯着他:“要是你以後不願意跟着我……”
他搖搖頭:“我願意。
”
“我不用别人對我效忠,”我拍在他肩膀上:“你可以過任何自己想過的人生。
”
蘇尋還是搖頭,盯着我,眼神澄澈:“現在,已經是我想過的人生了——我沒有其他家了。
”
我的心猛然一顫。
“四相局的真相,我跟你找,”他轉過頭:“我也想知道,當年的全部真相,是什麼原因,讓我們蘇家,願意把一切全搭上。
”
程星河這會兒也過來了,用肩膀撞了我一下:“你們倆叽咕什麼呢?
總覺得,你們這一出去,回來就不太一樣了。
”
我勉強笑了笑,心裡卻一陣一陣的不舒服。
沒等我說話,酒家的人已經把我們拉過去了:“幾位,這……”
這會兒,醫生已經來了,江良還是昏迷不醒,幾個醫生隔着口罩眼鏡,也看出來臉色不對,像是正商量他傷口怎麼來的——為什麼内裡是新傷,衣服卻沒破?
洪先生隻剩下叫喚——甚至嘶啞的叫喚都叫喚不出什麼來了,柳柳還是掙紮:“你們看不了我的病,一會兒我的先生就來了,我先生不會不管我的……”
我過去,一下脫掉了柳柳的鞋子,看向了程星河:“先幫忙!
”
柳柳一愣:“你們幹什麼?
你們瘋了——哎呀——你們放開我,我們家那位先生會來的……”
他來了倒好了。
程星河會意,撐住了柳柳,我一下就運上了龍氣,啪的一下,用鞋子打在了柳柳的肚子上。
那幾個醫生一下就愣了:“你們是誰啊,這不是瞎胡鬧嗎……”
可下一秒,一股子黑氣騰的一下,就從柳柳的肚子裡被打出來了。
程星河立馬說道:“出來了!
”
果然,柳柳幾乎是瞬間就精神了起來,一雙手腳踢蹬了一半,緩過神來,難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:“我這是……好了?
”
在一邊幾乎摳瞎了自己,正淚流滿面的洪先生也看見了,氣若遊絲:“救救我——先生,救苦救難,也救救我……”
我一隻手往他睛明穴上一按,就看向了柳柳:“你跟江瘸子什麼關系?
他為什麼要幫你?
”
現如今,能找到江瘸子突破口的,也就這個柳柳了。
柳柳緩過了勁兒來,扶着桌子就站起來了,橫眉立眼:“我憑什麼告訴你,你誰啊?
”
我擡頭看着她:“你不是要伸冤嗎?
老瘸子一走,就不可能再回來了,我要是不幫你,你這個冤就伸不了了。
”
柳柳死死瞪着我,聲音也就不那麼嚣張了:“那你——你誰啊?
”
“你先說。
”
柳柳猶豫了一下:“他,他好像是我爸爸的朋友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