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落入他們手裡,是因為你想要,是不是?
”
河洛大聲說道:“這筆賬拖了幾百年,今天,是該有個說法——葉大人,本神現在就跟你說清楚,白潇湘這個賤畜,冒犯水神,挑撥執掌敕神印那位神君,掀起水災,害了數不清的水族,幾百年前,就罪孽深重,被壓在四相局裡,可出來了之後,不思悔改,變本加厲,本神請你們九重監,剔除她的神骨!
”
我隐約想起來了——九重監确實有這個能力,這是約束衆神的重要手段。
難怪這裡的神靈,一聽到“剔除神骨”這四個字,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。
潇湘臉色一沉:“賤人,你憑什麼越俎代庖?
”
“放肆,現如今,本神不光是水神,還管理着龍族,容你不敬?
”河洛的眼神,淩厲置于,多了幸災樂禍和殘忍:“現如今,天河雖然空缺牧龍的位置,可本神在代為管理,本神——叫你剝皮抽筋,折斷龍角,從龍族之中除名!
不,這還不夠,”
河洛死死盯着潇湘:“這種罪孽,洗刷不幹淨,葉大人,按着豔水神君的前例,她該被送到虛無宮,不然,她開了這個頭,有樣學樣,哪個神都來滿足自己的私欲,三界會是什麼樣子!
”
那是對神靈最高的懲罰,進了那個地方,就永遠也出不來了,連迷神都做不成!
葉大人露出了個禮貌的笑容:“水族和龍族的事情,我自然不敢參與,不過嘛,大災,神骨,還有……那個東西的事情,是我們九重監的職責,兩位,跟我們到上頭走一趟,放心,哪怕我們那被一些蠢貨搞壞了名聲,搞得信不過九重監……”
話沒說完,他一個下屬就偷偷拉了他的袖子一下。
葉大人意興闌珊,這才說道:“也該信得過我——不揉沙子的葉居合。
”
我卻盯着他:“咱們以前,一起喝多不少酒,我當然知道,那個時候,你還很小,比現在好玩兒。
”
真龍骨,長得極為迅速。
很多記憶,翻湧而來,萬事俱備,隻欠一個能喚醒它們的東風。
葉大人那個時候,俨然還是一個少年,話多得很,滔滔不絕,似乎對上頭什麼事情都義憤填膺,經常找我表示對一些神靈的不滿。
“喂,放龍小哥,你聽沒聽說過碧彩宮的天女,因為多給了下邊受旱災的災民一升水,被貶谪成人了?
管事兒的,腦子跟蟹黃一樣!
神是做什麼的?
神是關照人的,不是懲處人的——活一場不容易,人命又短暫,誰都應該好好活着。
還有天貝川的土地神,我都不想提他……”
拿現在的話來說,簡直是個噴子。
不過,他說的,針砭時弊,全是其他神靈不敢說的事。
那個神君靜靜的聽着,時不時,會把酒碗推給他——唯獨喝酒,能暫時堵住他的嘴。
他似乎,并不知道神君的身份。
“放龍小哥,總有一天,”可他放下酒碗,依然說道:“我會在天曹官謀一個要職——把那些觸犯律法的神靈,全給個教訓,讓他們知道,什麼是一碗水端平,什麼是天道大公——别人都說做不到,可我做得到,你信不信?
”
我從記憶之中回過神,盯着他澄澈如初的眼睛:“你能做到今天這個程度,我早就知道。
”
葉大人的眼神,瞬間也凍住了:“您……想起來了?
”
他頭一次,用了“您”字。
他身後那些下屬,瞬間也愣住了,但反應快的下屬,再一次拉了拉葉大人的袖子。
意思像是在說,現在已經不是論交情的時候了。
可葉大人像是實在忍不住了,一下把袖子給搶了回去:“拉拉拉,我的袖子都讓你們給拉斷了好幾隻了!
”
屬下低聲說道:“不是您說的,說了什麼不合時宜的話,幹了什麼不合時宜的事兒,讓屬下提醒一聲?
屬下實在是……”
“閉嘴。
”
葉大人一瞪眼,煞氣不輸給河洛,那個屬下當時就被震了一個踉跄,後退了好幾步,不敢過來了。
我接着說道:“我本來該去的,可我現在還有其他的事兒。
”
葉大人長長出了一口氣,水裡滾過了一團氣泡,可他擡起頭盯着,坦率的說道:“可我,沒法給您通融,就跟我以前跟你說的一樣。
”
對,他說,他如果能坐上監察的位置,絕對不會有任何“私情”,走任何“關系”。
他一定要對得起初心,這才是能人所不能。
“我知道。
”我對他笑:“所以,你為你自己,我為我自己——你可以抓我,可抓不抓的住,看我自己。
”
誰想赢,憑自己本事。
河洛盯着我,大聲說道:“他們是九重監,北鬥,你不能冒險!
你放心,這是我的地方——我會護着你的!
”
說是九重監,要見我的,應該是那個天河主。
我們是該見上一面了。
可比起讓他把我五花大綁抓到了上頭,不如,我在我想呆的地方,等着他來找我。
還有,在此之前,我得保護住了我想保護的人。
心裡忽然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,從九鬼壓棺,追到了九重監,這條路又長又險,可究竟,能望見盡頭了。
幾百年了。
這件事兒,該有個結局了。
“也好。
”葉大人盯着我,忽然笑了:“很多人說您變了,可做了這麼久的人,您還是那一位。
”
一個極其強大的神氣,在水中升騰而起。
葉大人臉上還是帶着笑,可他身後那些比屠神使者更高一層的使者,已經圍繞在了我身邊,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陣法。
不光是那些穿白衣的,隐隐約約,海裡多了許多之前沒有的氣息。
屠神使者,也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後面。
齊雁和,這一次又來湊熱鬧了。
潇湘看着我,眼神極為擔心。
我盯着她,說道:“最後,還有一件事兒要問你。
”
她眼裡露出了一抹為難。
“你放心,”我努力露出個笑容來:“不是跟那個天河主有關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