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地方别看人不多,講究倒是不少——推着活祭祀下水,還東挑西選幾個屬龍屬虎的,涼粉大伯那幾個人通了氣,末了給我擠了擠眼,意思是事情妥了——紅綢子打的不是死結,一掙紮就開。
不過,可能是窮鄉僻壤的緣故,這紅綢子顔色不正,還帶着一層隐隐約約的陰煞氣。
本地人說匆忙之間沒地方買紅綢,這是一個橫死新娘子留下的,隻能湊合一下了。
我含上避水珠之前,跟金毛打了招呼——我下去一炷香功夫,它也下去給我搭把手,時間更長的話,再讓程狗烏雞下去找我們。
烏雞滿口答應,程狗則皺起了眉頭,拽了我一把:“我總看着這地方氣不太對,真要是釣人魚還好,如果底下是别的東西,别逞強,盡早上來,叫杜蘅芷他們調大部隊。
”
其實,這一次之所以是我們幾個單獨行動,也是因為十二天階的面子——那幾個老家夥作為行業頂峰。
要是真出了什麼事兒,名聲就不好聽了,我們這一行,名聲比命還重要。
我點了點頭說讓他放心,就下了水。
往下一潛,這水冰冷刺骨,泛着一種不吉利的穢氣。
這地方,死過多少冤魂?
因為有避水珠,眼睛倒是看得很清楚,夏明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,似乎背後的肉芽,把他全部的精氣神都吸走了。
可他還是一聲不言語,甚至還能對我笑。
我對他有了幾分欽佩,别看是大家公子,就這隐忍能力,也絕非池中之物。
我們一下了水,就覺出這水跟滾筒洗衣機似得,打着卷把人往下吸,我就立馬掙紅綢子。
可誰知道手腕一動,我的心就沉了一下。
綢子不是活結——是死結!
奇怪,涼粉大叔明明是打好招呼了,我都看見那幾個小夥子點頭了!
綁結的時候,也覺得出來,确實是活結。
可現在,為什麼變成死結了?
不光是我這,還有夏明遠那,他跟門闆一起被卷了下去,看身形也像是在掙紮,同樣沒掙紮開!
這不是有鬼了嗎?
我立刻把行氣調了出來,哪怕是死結也沒關系,掙斷了也不是難事兒。
可這一掙,就更奇怪了,這紅綢子也不知道什麼做的,掙不斷!
能讓我掙不斷的,是鳳凰毛還是——被無極屍的血浸過?
而這一瞬,我就看到,水裡一個巨大的陰影出現了。
那東西一出現,就跟個磁石一樣,夏明遠奔着那個東西就被吸過去了!
我正着急呢,回頭奔着斬須刀的刀鞘一咬,就要把斬須刀給抽出來,可剛要張嘴,就覺出避水珠往外飄——媽的,張不開嘴!
這事兒來的太他娘突然了,我腦子裡正在飛快的動着呢,忽然眼角餘光覺出來,身後像是出現了一個身影。
一回頭,就皺起了眉頭。
這是——上次那個人皮燈籠嘛!
不過,上次打斷的,是她的軀殼,這一次,是她的精魄!
怎麼着,找我報仇來了?
可沒想到,那個姑娘一雙手,竟然握在了斬須刀的刀柄上。
我頓時愣住了——斬須刀的煞氣,她絕不會不怕,怎麼竟然敢對斬須刀伸手?
果然,那雙纖纖細手一接觸到了斬須刀上,幾乎瞬間就變成了半透明的。
她的眉頭皺起,所受的痛苦,可見一斑。
可她還是沒有要放棄的樣子,一門心思,就是想要把斬須刀給拔出來。
這基本上,算是自殺!
仔細一看,她身上飄蕩起了一條繡花的腰帶,上面繡的,似乎是北鬥七星。
但她拿出了全部力量,“嗆”的一聲,斬須刀出鞘,我掙紮着夠到了。
但回過頭,她已經被煞氣炸的近乎透明。
我隻能面前分辨出,她張開了嘴,像是說什麼。
“報仇……”
我想起來,夏明遠對她手下留情的時候,還有她的軀殼被我削斷的時候,她那個表情。
她被釣人的東西控制了這麼久,大概隻有夏明遠還拿她當個“人”看。
又因為我才獲取了自由。
難怪,拼盡了一切,也要幫我——幫夏明遠。
不過是念頭滾過腦海的瞬間,那缥缈的身影,已經徹底消失了,宛如融化在水裡的一顆砂糖。
想起她衣服上的紋飾,我依稀記起來,好像,是以前神廟裡管祭祀的神女。
這種神女必須是至純至淨的,靠着她們,跟神靈溝通。
難怪能拔出斬須刀。
有可能,她也是不知多久之前的一個犧牲品。
隻可惜,她的故事,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。
一邊想着,斬須刀的光芒一炸,身上的紅綢全部被炸碎,果然,在切面之中,覺出一絲一縷的某種東西,但很快被水沖散了。
可我還是看清楚了,這綢子不光浸泡過無極屍血,裡面還混雜了水鬼頭發。
下了水,死死纏住你,絕不松開。
岸上,有人動了手腳,想我們死。
也顧不上想這個了,我奔着夏明遠落水的方向就過去了。
追上了。
擡起手,夏明遠的紅綢也炸開了,他翻身從門闆上掙紮了起來,跟我打了個手勢,問我怎麼回事。
我打手勢說我也想知道呢!
望向了前面,就看見了一個巨大的黑洞。
像是一個大溶洞。
轉過臉,夏明遠身後的肉芽蹿的越來越快,果然對着那個方向。
就是這裡了。
我打手勢問他還能堅持多久?
他比劃說三天三夜。
跟他傳為奇談的那次買賣一樣,也不知道他有什麼獨門絕境,能在水裡堅持這麼久,說不定,夏家仙師給他留下了什麼東西。
不過這樣我就放心了,跟他一起往下遊了過去。
越往下潛,夏明遠的臉色就越難看。
他背後的東西,越來越粗壯,已經有擀面杖那麼大了。
一路往下,我們同時皺起了眉頭。
這地方,怎麼竟然有一條小徑?
小徑兩側,赫然還有假山石和珊瑚花。
簡直跟某個被淹沒的後花園一樣。
帶着夏明遠踩在了小徑上,隐隐約約,看見前面,竟然有個燈火通明的所在。
璀璨明亮,宛如海市蜃樓。
海市蜃樓——可這地方,出現這麼個所在,隻讓人覺得,詭異的不得了。
夏明遠的肉芽,已經從襯衫裡突了出來,正奔着那個地方伸,跟嬰兒的手要媽媽一樣。
我帶着他往前走,就看見前面,出現了幾個人影。
那幾個人影穿着青衣,打着燈籠,笑吟吟的,像是在迎接我們——還在對我們招手。
簡直跟桃花源記一樣——而且,到了這裡,就開始風平浪靜了。
我正要看清楚那些穿青衣的到底什麼露出,身邊水波一動,夏明遠奔着那幾個人就過去了。
我一愣,轉過臉,就覺出來了,夏明遠的眼神是迷蒙的——他不受自己控制了!
我立馬擡手要攔住他,可就在這個時候,我後背頓時一痛。
回過頭,一個肉色的東西,不知道什麼時候,奔着我後背就紮下來了!
這種東西,尖端像是有刺!
壞了——那玩意兒竟然能穿破龍鱗,連接到了我身上來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