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倒是有些意外,沒想到田藻連壓金地都知道。
這是風水上一個講究,說白了,跟厭勝術的講究一樣——壓一個鎮物,來取得風水上的效果。
厭勝害人的鎮物數不勝數——比如我第一次接觸厭勝鎮物的,是江總家的敲門小人。
普通風水上的鎮物,有的是為了保平安,這叫“安宅”,比如埋個長案——就古代人說“舉案齊眉”那種家具,取個“平安”的意思。
有的是為了富貴,這叫“壓金地”,比如會埋入一個櫃子,櫃子裡裝滿金銀珠寶,這叫“富貴”,能源源不斷的招财。
但是這兩樣都有講究。
那就是絕對不能動——一旦被人動了,壓金地失效,主家一定會破财的。
這種壓金地的鎮物,關乎一家命脈,自然不許外人過去。
不過這是很老派的法子,我們這一代已經摒棄不用了——這東西入土,又要保密,一旦沒傳給後代知道,萬一出了幺蛾子,後代都不知道哪兒出的事兒,所以我們給人招财,一般都是明局招财。
看來之前給田家做陽宅風水的先生,是個老派人啊。
我瞅了田藻一眼:“你忘了我這次來的目的了?
錢重要,還是命重要?
”
田藻瞪了瞪眼,我接着說道:“你們家陰穴有高人點過,不會缺錢的,這裡再好,也就是錦上添花,不會影響财運上根基的,再說要是沒有異常,我就不會靠近,你放心吧。
”
田藻拿不定主意,非要回去禀告給老爺子不可。
可一打電話,老爺子那頭兒因為驚吓過度,打了鎮定劑睡着了。
田藻這就犯了難——老爺子平時脾氣很好,唯獨一樣,就是起床氣很大,據說有一次底下有個高管為了金融上的重大決策,大着膽子叫醒了老爺子,老爺子大怒,一氣之下,把那個高管直接撤職,造成了天文數字的損失,也沒眨眼。
他說我賺錢就是為了能睡個安穩覺的——安穩覺都睡不了,賺錢又有什麼意思?
這下,把老爺子叫醒,就成了田家最大的忌諱。
田藻自然也不敢,我趁着田藻猶豫,就往前走了幾步,田藻還要攔着我,程星河擋住了他:“你當我們七星幹什麼吃的?
放心吧,真破了壓金地,他也能給你補償個比這個更好的。
”
不是我吹牛,入行這麼久了,這倒是也沒錯。
不過白藿香一下拉住了我,我回頭看她,她伸手就從包裡拿出了一個東西,給我套在了脖子上。
是個U型枕。
她也沒說别的,抱着胳膊就往别處看,我心裡倒是明白——她怕我的大椎也讓那東西給吸了。
叫誰心裡不感動,我跟她道謝,程星河連忙直往自己的脖子上指:“我的呢?
”
白藿香白了他一眼:“你跟李北鬥搶來就有了。
”
程星河十分不滿:“憑啥光對他好?
我不是人?
七星你評評理。
”
白藿香不耐煩了,一把金針出手:“對誰好是我自己的事兒,管他什麼事兒,再廢話給你吃針。
”
但是一出口,她臉忽然一紅,自覺失言:“我才不是對他好,就是覺得那個枕頭帶着沉,犯法嗎?
”
程星河撇嘴還想吐槽,看見了白藿香的金針不像是開玩笑的,這才不吭聲了。
這會兒已經到了那個壓金地外頭了,這才看出來,亭子後面還有一個小屋。
小屋大門緊閉,不過外圍都擦的幹幹淨淨的,反正有錢人家的人力都沒處使去。
别說,還真看出來了,這附近一股子怪氣,彙聚到了房子底下,顯然底下有些古怪。
這個怪氣顔色發烏,是有神氣,可神氣并不純正。
那個踩蓮菩薩,就在這地方呢?
我一瞅門也沒鎖,就要進去,程星河跟了過來,白藿香也要跟,我擺了擺手說不用,你等着就行了,真有事兒我叫你。
白藿香也知道我是怕她進去有危險,雖然不樂意,但又怕真有什麼事兒給我拉了後腿,隻好不情不願的同意了,但也沒忘了給我幾瓶子藥應急。
我收下開了門,田藻跟做賊的似得四處盯着,生怕被發現了。
進去了一看,這裡頭空蕩蕩的,果然是個壓金地。
我順着氣四處一看,程星河忽然扳住了我的肩膀:“七星,你沒說實話吧?
”
我一愣:“你啥意思?
”
程星河答道:“這一路上人多口雜,我也沒好問你——你從崇慶堂出來,是不是碰上什麼不好的東西了?
”
我心裡一緊——飛星入南鬥的事兒?
程星河白了我一眼:“你别想瞞着我——我都看見了,自從崇慶堂一出來,跟你擦肩而過的死人都不敢從你身邊過,生怕跟你一碰,就讓你給連累上一樣,死人都怕,什麼災禍,可想而知,不會是飛星入南鬥吧?
”
要不說這貨雞賊呢,什麼事兒都瞞不過他。
他一瞅我這表情,也知道自己說對了,臉色一白:“媽的,你什麼體質,黑洞都沒你能吸,你都遇上飛星入南鬥了,還上這裡給别人看宅保平安,你這心大的銀河系都盛不下了……”
說着就要把我拉出去:“趕緊把你自己管好了再說。
”
我反手拽住了他:“行了,你也知道,飛星入南鬥躲不過。
”
程星河的手一僵。
“反正還有一個月時間呢,”我故作輕松的說道:“真要是出什麼事兒,我得把身後事給料理清楚了——要是趕不上給你破玄武局,你可别怪我走得早。
”
程星河不懂厭勝術,在普通先生看來,飛星入南鬥,幾乎是個滅頂之災,表情更難看了:“我去你大爺的,你不管你爹也沒什麼,你老婆你也不管了?
”
我心頭一滞,接着說道:“反正災還沒來呢,先把錢賺到手再說。
”
程星河還要勸我,我就拉了他一把:“看你精力旺盛,有勁兒沒地方使,幫我挖土,乾位三尺,不過你得小心點,這地方為了預防人誤闖,底下有機關。
”
這事兒誰不怕,但是怕有屁用。
程星河啰啰嗦嗦就要罵我,可手底下沒停——他土裡刨食習慣了,幹活倒是一把好手。
不過,我一瞅這裡的土,就覺出不對。
很快,我們就從乾位三尺下,挖到了一個瓶子——瓶子底下有一塊方方正正的木闆。
上面镂刻的,全是風水符。
這就是他們家鎮宅的東西。
不過,這個瓶子已經倒了。
原因找到了。
這個瓶子必須百分之百是平的,“瓶安”諧音“平安”。
一旦這個瓶子出現傾斜,那不就是“憑邪”了嗎?
鎮宅法變成了厭勝法,自然會招災引禍。
老頭兒就管過這種事兒——有一家人忽然鬧鬼,一家五口,一夕之間忽然像是每個人被七八個死人壓住了,全國一十八省的方言說了一個遍兒。
老頭兒趕去查探,跟這個問題一模一樣——原來這家人住的是老宅,往上數不知道幾輩子,在宅心放了鎮物,後輩完全不知道這碼事兒。
可那一陣有個小地震,屋子裡的人甚至都沒覺得這地震有多大影響,誰知道把底下這個鎮物給弄翻了。
“平安”變成“憑邪”,就跟開門迎客一樣,附近的邪祟都跑進來要吃要喝,要不是老頭兒經驗豐富,這家人被磨死了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。
這其實就是現在先生摒棄了這個老派講究的原因。
找到了原因,那就好說了。
不過,我還是覺得不對勁兒,那個“踩蓮菩薩”要是個邪祟,這事兒就可以解釋了,可那位帶着神氣,按理說不能是被這種東西吸引來的。
正在這個時候,門口吱呀一聲響,一回頭,正是田宏德來了。
田宏德很關切的跑了過來,問我事兒完成的怎麼樣了?
我把事情一說,田宏德是千恩萬謝:“當初我隻知道,這個地方有先生布好的機關,不敢進來,誰知道還有這種乾坤,可多謝李先生了!
名不虛傳!
”
程星河卻來了一句:“不過,這最近沒有什麼地殼活動,這個瓶子,是怎麼倒的?
”
我答道:“怕是田家得罪人了。
”
田宏德一愣,我指着土就說道:“這地方既然蓋了有二十年了,鎮物也應該二十年沒讓人動過,可你們看着土色。
”
我剛才就看出來了,土色有被翻過的痕迹,顯然新被人動過。
田宏德一拍大腿:“難不成,是有人故意動了我們家的鎮宅?
”
很有這個可能性。
我擡頭就想說話,可一看田宏德的面相,不由一愣。
怪了,田宏德的這事兒不是解決了嗎?
按理說,把瓶子扶正,在用上清宅法,這裡的邪祟就能被請出去了,可他印堂上的黑氣,怎麼非但沒少,反而越來越多了?
像是,大難臨頭了!
還沒等我說話,田宏德忽然指着一個地方,一臉的驚駭之色:“那是什麼?
”
我和程星河條件反射就看了過去。
結果還沒等我們看清楚,隻聽“咣”的一聲,腳底下一松,我就知道不好,立馬抓住了程星河,就要翻過去,誰知道,與此同時,周圍爆起了數不清鋼針。
之前那個機關?
我一直很小心,可沒想到,主家出來,把機關給觸發了!
我和程星河一旦翻出去,當場就得成為刺猬——我有龍鱗,還好,可程星河是血肉之軀!
沒轍,我隻好由着身體失去平衡,墜到了一個深井似得地方裡。
程星河怪叫了起來,差點沒把我耳朵給震破了。
好不容易落地,身體利用蛟珠的力量轉身,把程星河也護住了,就聽見上面微弱的傳來了田宏德的聲音:“你神機妙算,事情已經成了——不是說他機敏嗎?
可他一點馬腳也沒看出來。
”
卧槽了,我立馬就明白過來了——這裡的機關,不是為了預防有人來弄鎮宅,而是專門給我打造的!
哪怕什麼鎮宅的傳說,恐怕都是假的!
他怕我起疑心,所以,利用了田藻,一步一步把我引了過來,讓我自己落入了陷阱之中。
顯然,他是跟人串通了要坑我,可是我跟他無冤無仇,他為什麼要這麼做?
跟他合作的,又是誰?
程星河哀怨的看了我一眼:“我就說,管好你自己,你他娘的就是不聽!
”
這也是,飛星入南鬥帶來的災禍?
我心裡騰的也起了火——無奸不商,真是沒錯,看着田宏德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,我他媽的第一次被人這麼騙!
不行,得趕緊出去,可還沒等我擡頭,就聽見田宏德說道:“交代我的,我辦好了。
剩下的事情,就等你親自動手了。
”
話音未落,頭頂轟然一聲,一片漆黑——把我們倆給扣在裡面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