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觀音顯然也有些意外,但她知道白藿香是想讓我别顧慮自己,讓我沒有選擇的餘地,專心摘三川紅蓮。
可對她來說,這是最後讓我面臨痛苦抉擇的機會了。
她的手很快,立刻對着三川紅蓮投出了一串青蓮子。
她知道,我失去哪一個,都絕對不會好受。
我沒有猶豫的時間。
我隻知道,不能眼睜睜的讓白藿香死。
哪怕三川紅蓮就在眼前也不行。
我沒管其他的,回過身,奔着她就沖了過去。
踏着公孫統教給的步法,我知道,白藿香在離着我十五步的距離。
要照着平時的速度,我根本搶不上去。
最多跑七步,白藿香就要落在石筍上了。
更有可能的,是我既接不到白藿香,又眼睜睜的看着三川紅蓮在眼前凋零,兩頭落空。
這才是雪觀音最想看見的。
我偏偏就不讓你稱心如意。
老海的行氣也好,水天王的神氣也好,老四的行氣也好,出來,都給我出來!
所有的高階行氣全壓在了腿上,對我一個地階來說,根本是沒法承受的。
我清清楚楚的聽到骨骼和血管破裂的聲音,那種劇痛,足以讓人失去任何判斷力。
但我忍得住。
我絕對不會讓白藿香死。
這一下,我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,抄到了石筍前面,用力一躍。
硬是在白藿香要落下的時候,淩空直接抱住了白藿香。
白藿香從我懷裡擡起頭,像是不相信眼前這一切。
而我聽到“撲”的一聲,青蓮子跟我們擦身而過,打在了那一潭池水裡。
水花四濺的聲音炸響,不用回頭,也知道三川紅蓮保不住了。
而我腿上,現在已經完全使不出力氣來了。
剛才的行氣用的過甚,恐怕腿上的經脈都有損傷。
我隻聽到下墜的風聲在我和白藿香的耳邊穿過去,身子就重重落了下來。
不行,下面是石筍……
蛟珠的力量,讓我身體借用腰部僅存的一點力氣,強行扭轉——我得護住白藿香。
這一下,我先是聽到一聲撞斷東西的巨響,接着,眼前就白了,隻覺得渾身的青筋都炸起來了。
這是從來沒感受過的劇痛。
身上的骨頭,應該已經全酥了吧?
但是,我護住了白藿香。
白藿香從我身上擡頭,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我——她還是不信。
但下一秒,她死死抱住了我,尖聲大叫了起來:“你怎麼這麼蠢!
”
她翻過很多次白眼,罵我很多次,但她第一次在我面前,哭的這麼狼狽。
我記得,她非常愛美,自損形象的事情,從來不做的。
你怎麼變了?
再說了,我……
我想說我沒事,可這個時候,我就意識到,耳朵裡傳來的聲音不對。
忽遠忽近,跟播放器格式受損一樣,磕磕巴巴的。
我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手上。
這就對了。
剛才我雖然護住了白藿香,但是龍鱗沒來得及長出來,石筍把我後背刺出了一個窟窿。
我眼看着自己的手上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生出了巨大的水泡,好像一朵一朵的木耳。
跟啞巴了一樣。
是爬爬胎的毒。
我想說話,但是開不了口了。
因為身體内部,也生長出了這種東西,包括氣管。
好像被人塞了一大塊潮濕的衛生紙,這是一種異常沉重的窒息感。
透不過氣來了。
眼前的色彩,也開始出現錯亂,甚至到了有些可笑的程度,好像盜版書畫一樣。
我看見程星河奔着我大叫,想撲過來。
可他的關節,已經被雪觀音打穿了,隻能奔着我爬。
看着程星河的表情,可能我傷的,比啞巴蘭還重。
我想去看一眼三川紅蓮。
算了……水池子已經炸開,三川紅蓮已經沒了。
我想擡起手,去摸潇湘的逆鱗。
對不起,是我不好,到底沒能救你。
白藿香卻忽然跟聽到了什麼似得,忽然對着程星河大喊了起來,我已經聽不清楚了,隻見到程星河從懷裡拿出了一個保溫杯。
對了——聖水!
他之前,從池子裡拿出了一壺聖水!
可是……就那麼一杯,他關節被打穿,都沒舍得用。
程星河眯着眼睛看我,露出了個很滿足的笑容,挑起了大拇指,就把保溫杯扔給了白藿香。
不光如此,他還變魔術似得,拿出了幾個鈴铛。
這貨真不愧是收破爛的——他什麼時候,把水神老爺身上那幾個鈴铛給撿來了?
鈴铛上沾滿了水神爺爺身上那種綠色污漬。
啞巴蘭……啞巴蘭也有救了。
接着,程星河好像累極了,轉身就躺在了地上,像是長長出了一口氣。
但是挑着大拇指的手,一直沒放下來。
我知道這個意思——他是說,剩下的,就交給我了。
白藿香一秒也沒浪費,擡起手來了,就要把保溫杯裡的水撒在我身上。
是啊,我要好起來——我的人,不能白受這個氣!
還有,那個雪觀音口口聲聲說我坑了她兒子和丈夫,我倒是想知道——在預知夢裡,告訴她這件事的人,到底是誰。
那個人,就是江辰身後的人。
也許——就是穿着五靈錦的那個人。
就是他在背後,操縱了這一切。
可沒想到,就在保溫瓶裡的水要落在我身上的時候,一道破風聲沖過來,保溫瓶忽然直接炸開,裡面的聖水,在白藿香手中,撒了一地!
白藿香的眼睛頓時就瞪大了,而我看清楚了——保溫被子殘片上的痕迹,是圓圓的。
青蓮子。
雪觀音好不容易才把我給整成這樣,怎麼可能就讓我這麼好起來?
我牽動嘴角,想說話——跑,白藿香,跑!
白藿香咬了咬牙,轉過頭,死死的盯着身後。
果然,一個身影飄然而落。
我看見一襲白袍下,露出了一雙很細的腳踝。
雪觀音。
跑啊……
可白藿香沒有——她一隻手抱住我,另一手反甩出了數不清的金針。
可那些金針跟毛毛雨一樣,直接墜落在了地上。
她是天階。
你怎麼可能是她的對手?
我拼了最後一絲力氣,想把白藿香拉走——走啊!
我不想再連累你了。
可白藿香根本就不理我,她像是跟我說了什麼話,但是我聽不清。
她還要甩金針,可她的手沒能擡起來。
我看見,那個長着白色痕迹的手抓住了白藿香的手腕,直接掰開——把白藿香的手掰成了幾乎斷裂的角度。
我的心倏然就疼了起來——那是鬼醫的手,那是治病救人的手!
白藿香疼出了一身冷汗,但是她咬着牙,一聲不吭,就倔強的盯着雪觀音,說了句什麼話。
媽的,想也知道,不是什麼好話!
什麼時候了——你怎麼還非要跟一個女瘋子過不去?
活着不好嗎?
我看不清雪觀音怎麼樣了,隻看到白藿香的身體反折,直接跌在地上。
那隻赤腳,踩在了白藿香頭上。
下了死力氣!
白藿香的半邊臉被踩進土裡,可她一點屈服的意思也沒有,看着雪觀音的眼神,還是那麼驕傲。
自打潇湘被逼給江辰跪下之後——我覺得,再也不會有比那更疼的感覺了,可是現在,心跟那一次,一樣疼!
白藿香!
就在這個時候,我忽然覺出,一股子很清涼的感覺,落在了我頭上。
那清涼的感覺一碰到了身上,就跟帶來了生命力一樣,一寸一寸,把身體喚醒了。
聖水?
可是……我的人都不行了,取來聖水幫我的是誰?
臉上一陣清涼,聖水漫過,我眯着眼睛,終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。
目光落在了往我身上澆水的人的臉上,我一下就傻了。
不是别人——竟然是,大瞎馬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