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夠,又是什麼意思?
“是啊,”内裡的聲音斷斷續續的:“還差一個,就差最後一個了。
”
“有了這個,高枕無憂,你說的話,也就算數了吧?
”
那兩個聲音都聽不大清楚,但勉強能分辨出來,都很衰弱。
我心裡一動——難不成,那個被抓到了這裡的厭勝門先生,一直跟田老頭子在一起?
可這厭勝門的先生,自然鐵骨铮铮,隻怕打死,也不會投敵。
更别說厭勝門對待投敵,嚴厲至極,比死可怕。
這兩個聲音都極為平和,倒像是,老朋友,
“就快了,那個法子也是一樣。
”
我湊過去,就想聽的更仔細一些。
可就在這個時候,外面忽然一片大亂:“不好了!
”
“咱們去看看!
”
外面這麼一亂,内裡頓時寂然無聲,這把我給氣的,我立馬靠近,就想看看裡面說話的人是誰,可頓時一愣,屋子裡,是空的。
好像剛才我見到的人影,聽到的人聲,都是幻覺一樣。
這麼短的時間,兩個聽上去很衰弱的人,能有這麼快,又躲到哪裡去了?
外面的聲音絡繹不絕:“那幾個南派的死了沒有?
”
“真要是死了,對南派不好交代吧?
”
“南派本來就成了一盤散沙,怕什麼?
再說了,摻和這件事兒,本來也是他們自找的。
”
“上橋頭看看去?
”
“走?
”
我心裡頓時一提,難不成,是程星河他們出事兒了?
我哪兒還顧得上這裡的事兒,翻身就從圍牆過去了,這一瞬間,牛彩虹也進了門,正好跟我錯過去。
穿過了影影綽綽的茂樹,很快到了橋頭,那邊已經圍了一圈田家的人,正在指指點點。
撥開人群鑽進去,隻見程星河蹲在地上正在喘粗氣,啞巴蘭蘇尋他們表情都不大好看,我眼尖,立刻就看出來,他們的腳腕上,都有奇怪的痕迹,白藿香正在看他們的傷。
一見我回來了,程星河擡起頭,把腦門的汗抹了下去:“你——你來幹什麼?
”
“廢話。
底下東西出來了?
”
原來,我一走,他們也想着速戰速決,啞巴蘭跟揭煎餅似得,把鐵鍊子附近的石闆都給揭開了,唯獨沒動那一塊鳳頭龍眼樹下的石闆,這一看,蘇尋就看出來了,底下是個“九宮鎖靈”陣,這個陣是個大陣,對付特别兇惡,難以消滅的邪祟,屬于一種暴力措施。
底下還真是鎖着什麼東西。
程星河精神抖擻,就非要看看,這地方到底是個什麼大玩意兒,撒了一把酸梅。
好比一個被鎖了很久的惡虎剛掙斷了鍊子,你在它面前放塊肉一樣。
按理說,肯定會出來。
可誰知道,撒酸梅的地方,一點動靜都沒有。
這下他們三個就很納悶了,正湊在一起研究這酸梅是不是過期了,就聽見白藿香喊了一聲:“這邊呢!
”
原來,那隻手真的出現了,抓的卻不是酸梅——而是白藿香的腰帶。
上面還真戴着一個銀镯子。
白藿香的腰帶是先前走西川的時候,一個被她們父女倆救過的少數民族老太太送的——上面是精緻的花紋銀飾,還有數不清的珠玉璎珞。
他們三個都愣了,納悶那玩意兒怎麼這麼不走尋常路,可東西出來了,自然要抓,就讓白藿香把腰帶給松開。
白藿香依言而行,結果腰帶還沒解開,又一隻白手跟春筍一樣從底下伸了出來,兩下争搶了起來,接着,第三個,第四個——出現了數不清的白手。
相似的東西其實我們見過不少——沙伥鬼,雪伥鬼,可跟這些手都不一樣,這些戴着銀镯子的手,怎麼看,怎麼帶着邪氣!
那些白手一開始是争搶腰帶,但是後來不知道哪一隻手帶了個頭,竟然抓住了白藿香,要把白藿香帶下去。
這下他們三個急了眼,鳳凰毛,金絲玉尾,元神弓齊飛,金毛也竄了上去,可那些手太快了,投鼠忌器顧念着白藿香,他們束手束腳,也遠遠沒有平時的沉穩,這一下,眼瞅着白藿香就被拉下去了——隻剩下半個人挂在橋頭。
他們直接沖過去,拽住了白藿香的手。
程星河鳳凰毛一掄,那些東西見到了鳳凰毛,竟然也愛不釋手——當然了,鳳凰毛這種東西,打在了邪祟身上,腐皮蝕骨,哪怕迷神都能被拴住。
可饒是被鳳凰毛燒焦,那些手也沒松開,程星河光顧着搶白藿香,鳳凰毛竟然給掉下去了。
不光如此,他們身上也都是傷,白藿香的手也在拉拽的時候,險些脫臼。
底下的東西,厲害到了這個程度?
難怪田家人自己不收拾呢。
這會田家人弄清楚了真相,也竊竊私語:“早先說他們厲害,我還以為外來的法師會念經,這一看,也不過不如此。
”
“名聲是響亮——盛名之下其實難副,沒準還不如咱們大師姐呢!
”
“這幫小白臉子,倒是跟大師姐挺相配的——什麼阿貓阿狗,也能出來混陰陽飯了。
”
我掃了他們一眼:“什麼阿貓阿狗,也能來指點江山了?
”
那些田家人一愣,但是接觸到了我的眼神,都不由自主露出了寒噤的表情。
程星河一邊喘氣一邊說道:“正氣水回來就行,其他的不要緊。
”
身上都有了傷,不要緊?
從我這裡過不去。
我沒多吭聲,把玄素尺和七星龍泉取出來,放在白藿香身邊:“幫我看着。
”
白藿香一愣:“你不帶下去怎麼行?
”
“煞氣太大,水母皮都蓋不住,帶了抓不住它們。
”
白藿香猶豫了一下,聰明如她,其實知道,這東西煞氣大,邪祟不敢惹,隻要放在她身邊,她就安全。
我奔着橋頭走過去,程星河立馬拉住我:“你空着手……”
我回頭:“沒事,那些東西不是能把人拉下去嗎?
我就是下去看看,給你把鳳凰毛拿回來。
放心吧。
”
程星河吸了口氣,把袖子卷起來:“我跟你一起去。
”
啞巴蘭也來了精神:“我也去——此仇不報非君子。
”
金毛也跟着叫喚了一聲。
蘇尋一言不發的站起來:“我也去。
”
我擺了擺手:“你護着白藿香。
”
蘇尋一尋思也是,不能把白藿香自己丢在這,就點了點頭,我則跟白藿香伸出了手:“腰帶借給我。
”
白藿香解開了那個光華璀璨的腰帶,想說話,我先說道:“我一定好端端給你帶回來。
”
白藿香吸了口氣,目光清澈又堅定:“你一定好端端回來。
”
我點了點頭,沒心沒肺的笑了。
這一笑,似乎把白藿香也感染了,她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來:“什麼時候,你都笑得出來……”
笑,總比哭好——能笑出來,說明事情不算太壞,比如,你們雖然有傷,但人還是好端端的。
“說起來,”我還想起來了:“那些手除了戴着銀镯子,還有其他特征沒有?
”
程星河皺起眉頭:“你争我搶的,好像土匪一樣,這算特征嗎?
”
啞巴蘭插了一句嘴:“還有個特征——那銀手镯是銀手镯沒錯,可跟一般的銀手镯不一樣,底下好像還套着什麼東西,倒像是狗鍊子。
”
狗鍊子?
我一邊尋思着,一邊裝作不在意的樣子,就把那個腰帶四處晃了晃,尤其是在那個青石闆附近。
田家的人盯着我們,低聲說道:“他——要自己被拉下去?
”
“是藝高人膽大,還是,腦子有問題?
”
很快,一隻白手露出來,抓住了腰帶上的璎珞。
我把腰帶在手上纏好,把所有的氣收斂住,腳底下一輕,耳邊掠了一陣風,眼前就黑了。
就在最後一瞬間,身體一重,像是有了阻礙,是啞巴蘭和程星河拽着我跟下來了。
這一瞬間,我們就聽見了一片聲音:“陪陪我——陪陪我……”
聲音,非常嬌嫩,可也非常無助。
這地方好黑。
但是一瞬間,我就聽到了很多細碎的聲音:“這個漂亮——可碰不得。
”
“碰不得,也漂亮。
”
說的是鳳凰毛?
“它們又拉下來好東西了!
”
“這個,能留住嗎?
”
“好看,那個東西好看!
”
睜開眼睛,隐隐約約,看到了很多的身影。
那些身影,怎麼也看不清楚,我隻見到,每個人身上,似乎都是隐隐約約一抹紅色。
一隻手攀附了上來:“這個好看……”
果然,那隻手上,戴着一隻銀镯。
銀镯倒是能看的很清晰——上面镂刻着清清楚楚的風水符。
“箍”“锢”……
我認識的,都是跟封禁有關的字眼。
啞巴蘭的聲音在我身後響了起來:“哥,這好像什麼邪法,我祖爺爺跟我說過,叫鎖……”
“屍鎖九重。
”
我後心一炸,約略已經猜出來它們的真實身份了——可能做出這種事兒的,得多心狠手辣?
“陪陪我……”數不清的聲音,跟螞蟻看見了餌料一樣,迅速的聚攏了過來:“陪陪我……”
而它們這一動,我就看見一個地方閃閃發亮——鳳凰毛就在那地方。
“我擋着它們”的說道:“程狗,你們把鳳凰毛拿回來!
”
“可是,你手裡沒家夥,這東西又這麼多……”
“沒事,我有法子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