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瞬,那個冰冷的感覺攀附而上,像是個迅捷的爬行動物。
我反應過來,斬須刀揚起,金龍氣一閃,纏裹在周圍的黑暗驅散,我看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,迅速從我腳上落下,融入到了地上不見了。
但是,幾乎與此同時,我聽到了一個很古怪的聲音。
像是四面八方,有許多東西發現了金龍氣。
“呼啦”一聲,下雨似得奔着這裡沖了過來。
是不想制造出光亮,不過既然已經亮起來,就不要白亮。
我索性擡起斬須刀,真龍氣大盛,刹那把這地方,全部照亮。
棺壁上,不知道什麼時候,出現了一些黑影。
那些黑影不同于之前的虛無缥缈——是一種奇怪的質感,像是黑色的膠質。
有實體?
之前下來,形勢危急,除了看到了這第七層棺壁上的紅色陣法,倒是沒留意後面的内容。
我這才看清楚了,陣法後頭那些壁畫。
景朝國君坐在一個寶座上,高高在上,身邊環繞随侍着許多人。
乍一看,還是在老生常談的歌功頌德,可再往前一看,心頭冷不丁一陣駭然。
隻見對面,是堆積如山的屍體。
許多人景朝的人,正在把那些屍體,填塞在景朝國君腳下。
再仔細一看,那些垂下的黑色膠質一樣的東西,映照着金龍氣的光,出現了一種奇怪的光線流動。
似乎——每一個垂下的黑色膠質,都有一張臉。
怨怼,憤懑,絕望——簡直如同,在九幽魄裡見到的那些迷神。
認識——這些面孔,我一個個,全認識!
北戎的大巫師——北戎抓過一個國君的宗族,用宗族的頭骨做法,咒的國君頭痛欲裂,幾乎散了魂魄。
西狄的楔子,也就是殺手,潛入宮牆做了三年的花匠,有一天春日看牡丹,他拿出了藏在花根下的刀。
甚至,還有吃香火的。
這張臉,是我毀掉的一個神廟裡的野神,那張臉,是蠻夷的天女。
那些,曾經想殺我的,也是當初——我殺過的。
難怪程星河說,我這輩子心慈手軟,八成是因為上輩子就已經把這輩子的暴戾給預支了。
九尾狐也看出來了,倒是事不關己的輕松:“哦,你以前的對頭——都等着跟你要賬呢!
”
為了避免那些對頭作祟,所以,把他們,都埋入到了真龍穴下,壓他們一個永世不得超生!
真龍穴一動,它們也醒過來,從底下爬上來了!
龍棺一合攏,這些,第一個就來找我報仇了。
敢對國君動手的,生前就絕不是什麼泛泛之輩,再在真龍穴享受了這麼多年的陰靈氣,想也知道,已經有多大能耐了。
下一秒,那些東西見到了真龍氣,對着我就撲過來了。
真龍氣轉過,對着那些東西劈了過去——猶如日頭撒如雲層,最前面的那些東西斬須刀和金龍氣的鋒芒下,被一劈為二,瞬間蕩滌幹淨。
可九尾狐的身影側身吐出一口煙圈:“我要是你,我就不砍它們。
”
為什麼?
這個念頭剛在腦子裡閃過去,我立刻就知道原因了。
那些東西被劈開之後,我口鼻忽然一陣焦灼,簡直跟吸進了毒霧一樣,眼前瞬間就是一黑。
不光如此,面前天旋地轉,耳朵裡嗡嗡作響。
九尾狐的聲音忽遠忽近的響了起來:“這東西的殘穢,對我們是沒用,可你自己……”
哪怕真龍骨已經重新生長出來了,可我還是肉眼凡胎。
這東西的殘穢,肉眼凡胎受不了。
我立馬把金龍氣給壓下去了。
這一瞬間,那些東西找不到我的蹤迹,倒是消停了許多。
但這不是好兆頭。
這說明,真龍穴已經越來越不穩固。
這些東西,不過是先頭部隊,在這裡耽誤的時間越長,那就越危險——真龍穴如果進一步崩潰,那底下的祟,肯定也壓不住多長時間了。
這就是那個真兇,把我們困在這裡的真正原因。
拖到祟出來!
看上去,簡直像是要跟我們同歸于盡。
不過,幕後黑手的習性,一向是拿别人當槍使。
利用别人慣了,從來不肯自己現身。
他隻要在暗處等,等祟抓住了我,他就能等到鹬蚌相争的時候,自己就能趁機逃出生天了。
不能再耽誤時間了,一定得盡快找到他。
有了九尾狐幫忙,說不定,這一次就能把仇給報了。
可黑暗之中,那種怪東西越來越多了,像是想利用真龍氣來找到我。
九尾狐歎了口氣,拍了我一下:“算了,救人救到底——我給你開開眼。
”
這一隻手拍在了我肩膀上,視線頓時就發生了變化。
面前的一片漆黑,忽然清晰了起來——這是夜間視物的能力!
看清楚了,後心就炸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隻見棺壁上,跟長蘑菇一樣,密密麻麻的出現了許多的臉孔。
不光棺壁上,地面,也源源不斷往外冒出了黑東西。
逐漸凝固成型,再次成了新的面孔。
那些——被我屠戮的東西。
它們瘋狂的往前試探,就想找到我。
這種清晰的視線,就是九尾狐借給我的能力。
“早點解決,早點回去,”九尾狐的側影也在視線之中清晰了起來。
那曼妙的身影斜倚在棺壁上,皓月一樣的左手擡起了一個煙杆子,對着一個伸過來的怪臉就是一口煙,把那個臉給灼回去了。
能分享到了這個本事,肯定是因為,我身上,有她一條尾巴。
要想預防祟出來——就得把真龍穴的窟窿給堵住。
我順着那些源源不斷的黑影看過去,就發現,棺材底部一個位置,黑氣格外濃重。
龍棺的縫隙,就在那裡,隻要能堵上,暫時就能平安。
我立刻拽着江辰過去了。
玄鐵鍊子一動,江辰并不配合。
覺得出來,他勁頭足了不少,像是看到了希望。
我沒動聲色,像是沒覺出來,尋思了起來,這個窟窿,應該怎麼堵?
真龍骨一痛,忽然又想起來了新的記憶。
龍棺之中,好像被江仲離動過什麼手腳——夾層之中,藏着某種東西。
我立刻靠着記憶摸了過去,不長時間,就找到了一個縫隙,伸手就想進去。
這地方有什麼來着,橫豎是有用的。
摸進去,果然,觸碰到了木料,但是下一秒,我摸到了另一個東西,心頭一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