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後心一下就麻了,這下得了,隻能開幹了。
我一隻手就要握在七星龍泉上。
可誰知道,就在這一瞬間,那個被稱為花奶奶的老太太忽然用十分低微的聲音說道:“我不出聲可以——你把你的狗送給我。
”
我頓時一愣,金毛也猛地站起來了,死死盯着老太太,露出個威脅的表情。
這個瞬間,龐師太的聲音一厲:“花奶奶,你怎麼不說話?
嗝。
”
那個老太太露出了跟年齡和外貌完全不相稱的狡黠:“你想好了——龐師太一出手,人就成了片湯了。
”
不光如此,她的聲音也跟老太太不太一樣,竟然,有種說不出的嬌嫩,這違和的感覺别提多詭異了。
飛毛腿也緊張了起來,忍不住就戳了我一下,意思是狗可以在買,命沒了就沒了。
金毛弄懂了,對着飛毛腿也沉下了臉,飛毛腿盡量保持着貴族姿勢,卻縮到了我身後去了。
可我還是搖搖頭。
飛毛腿不僅十分是我,顯然覺得我繼承了昏君的意志,玩物喪志。
我出什麼事兒,也不會把金毛拱手讓給别人。
老太太一挑眉頭,酒金剛的腳步聲,已經進來了,語速也越來越快了:“花奶奶,嗝!
”
我的心一緊,眼看着,龐師太歪歪扭扭一雙腳,已經出現在了密密麻麻的衣服下面,一隻手就要把七星龍泉抽出來的時候,誰知道,那個老太太張嘴卻說道:“沒得。
”
我頓時一愣,不光是我,江采萍和飛毛腿頓時也傻了一下。
奇怪,她剛才還趁火打劫,現在為什麼要幫我們?
龐師太沉默了一下:“你剛才幹什麼不吭聲?
嗝。
”
老太太梗着脖子答道:“我不想吭聲嗦,你來打我咯!
”
我也開了眼——一個洗衣服的,竟然這麼跟龐師太說話?
更讓人意外的是,龐師太竟然沒吭聲,反倒是有點怵頭這老太太,那一雙歪歪扭扭的腳竟然轉身走了,腳步聲就遠了。
花奶奶繼續洗衣服,似乎真的沒看到我們。
飛毛腿眨巴了眨巴眼睛,忍不住伸出手就拽我一把,意思是趁機趕緊走。
可他才一伸手,就被花奶奶一隻挂着石頭镯子的手直接打掉:“釣了魚就扔鈎——你小子謝也不道就要走,世上可沒這麼便宜的事兒。
”
看似奶奶打孫子一樣,可我心裡卻激靈了一下。
不愧是卧虎藏龍的銀河大院!
飛毛腿天賦異禀,動作快的跟音速一樣,我都沒那麼容易打到他,可這個老眼昏花的老太太,一擡手的事兒!
金毛也露出了很警惕的表情。
我壓低聲音:“謝謝您給我們解圍了,不過……這“狗”是我朋友,不讓給别人。
”
“呵,”老太太嬌嬌的聲音響了起來:“看把你吓得,你不給,我一個老婆子,自然也不能跟你們倆大小夥子搶了。
”
“那……”我答道:“我們不白欠您一個人情,其他能幫上您的,您說得出來,我們就……”
花奶奶翻了個白眼:“你們上這地方,是來找哪個的?
”
飛毛腿又看了我一眼,更吃驚了,意思是這花奶奶怎麼什麼都知道?
這老太太非但不是老眼昏花——相反,是洞若觀火。
她知道,這可是銀河大院,沒人是進來吃飯的,潛進來隻有一個可能,劫獄。
“十八阿鼻劉。
”
老太太面無表情,我看出她衣服破破爛爛,不是帶着金鳳凰翎的天青衣服。
不是看守。
我索性接着問道:“您知道,十八阿鼻劉關在哪兒嗎?
”
飛毛腿看着我,還有點吃驚,覺得我這不是打蛇随棍上嗎?
還不知道人家是誰呢,倒是自來熟。
老頭兒早教給過我——你幫過的人,未必會幫你,可幫過你的人,往往不會拒絕你。
果然,花奶奶沉吟了一下:“告訴你可以,不過有個條件——帶我上這一層天字五十二号。
”
飛毛腿忍不住低聲說道:“祖宗,這老太太能信嗎?
别是把咱們引一個坑裡去。
”
對陌生人有戒心,這是人之常情,可我倒是覺得,老太太信得過。
老太太這個本事,擱在外面也絕對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,而她活動自由,既不是囚犯,也不是看守,那她留在這,肯定也有什麼理由。
花奶奶咧嘴是個無聲的笑,渾濁的眼睛翻過來:“你小子猴精猴精的,和你說話,不費勁兒。
”
她為什麼幫我們,就是這個原因——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,想搭我們這一路順風車。
花奶奶一咧嘴,下巴往東頭一努:“等到了五十二号門,我就給你們指路。
”
不見兔子不撒鷹。
“您是哪一家的?
見面是個緣分。
”
她卻搖搖頭,波瀾不驚的繼續洗自己的衣服:“老婆子老久不在外頭走動,說了你也不認識——你是個貴命,老婆子也不敢太跟你攀扯關系。
”
貴命?
可花奶奶接着就說道:“鐘要敲了——你要決定就快點,鐘一停,就過不去了。
”
話音未落,西邊“咚”的就是一個鐘聲。
我點了點頭。
老太太并不意外,一甩手,以一種極快的速度,直接就爬到了飛毛腿的背上,跟個大壁虎一樣!
飛毛腿吃了一驚,花奶奶嬌嬌的聲音就響了起來:“奶奶歲數大了,骨頭脆,颠簸了奶奶,讓你吃不了兜着走。
”
聲音嬌,可這話裡的威脅陰森森的,讓人渾身發毛。
隻是,我看着這個花奶奶,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面善,又想不起來——算了,老太太長得都差不離。
路線定好,飛毛腿弄明白,帶着我們就要往那個方向跑了過去。
可剛轉過身,花奶奶又補上了一句:“等會兒,那鬼仙身上的東西,招災。
”
她連江采萍身上的三九璧都知道?
江采萍知道這老太太是個地頭蛇,看着我露出了很擔心的表情:“相公,若是這樣,那妾不能給您添麻煩……”
說着就要把三九璧給拿出來,可我摁住了她的手。
“有災,我給你頂着。
”
她不帶着三九璧,那就忍不住這裡的仙靈氣,亂動别人東西自然不是好事兒,可這是救命的事兒,要負責我來。
江采萍一下就高興起來了。
花奶奶歎了口氣,一副不聽老人言,吃虧在眼前的表情。
鐘聲悠長,間隔的也長,在鐘聲之中,我們就奔着花奶奶說的位置過去了。
這陰河大院的監獄,分成“天”“地”“人”三等,簡而言之,就是按着他們犯罪的程度,分“上中下”。
天字号——是重犯。
果然,越往裡,跟高老師描述的出入就越大。
照現在的話來說,那地圖該更新了。
而花奶奶指東走西,找的都是安全又僻靜的四角,完全避開了守衛,如入無人之境,飛毛腿也跟着佩服了起來,這花奶奶,整個就是個活地圖啊。
“小心。
”花奶奶壓低了聲音:“前面有個老鬼,不好對付。
”
我們趕緊壁虎似得貼在了一片紫藤後面,就見一幫守衛繞了過來——都是女的,英姿飒爽,五大三粗,跟外面的姑娘區别太大了。
守衛領頭的,是個五十來歲的婦女,陰陽眼。
當然,這跟程星河那種不一樣,她一隻眼睛是正常的黑色,可另一隻,竟然是白色的,好像得了白内障一樣,應該是看不見東西,這種瞎了一隻的,我們土話也叫陰陽眼。
“郭大姨,那幾個人到底什麼路數,敢上銀河大院來送死?
”
那個被稱為陰陽眼的郭大姨冷冷的說道:“管是什麼人,龐師太說了,抓了切開,放缸裡做酒糟。
”
飛毛腿的臉色一下就白了。
等她們走過去,我們繞開,花奶奶吸了口氣,往前面甬路一努嘴,我們就進去了。
第一個甬路,是人字号。
這一進去,我們的耳朵同時嗡了一聲。
立面充斥着許多女人的聲音——很奇怪的聲音。
有哭的,有笑的,有唱歌的,還有唱戲的,自言自語的。
慘烈凄厲,鬼片都沒這麼恐怖詭異的音效。
這是監獄?
這分明是——瘋人院!
江采萍心腸很軟,一隻手,不由自主就纏在了我胳膊上。
我知道,她想起了七苦塔來了。
我拍了拍她手背,就繼續往裡走。
罪過最輕的人字号,都是這種程度,那後頭兩個——不敢想!
透過窗戶,看見裡面的女人個個蓬頭垢面,表情都很怪,好像已經完全陷入在了自己的世界裡。
有一個女的正在門口用手指頭梳理頭發,結果一看見了我們,忽然就是一聲尖叫:“男人——哎,男人!
”
花奶奶熟視無睹的說道:“這個想男人的——是個離不開男人的,可後來色衰愛遲,為了永葆青春,用了邪術,采陰補陽,害死了一梁山泊的數兒。
”
這一句話,一石激起千層浪,周圍三百六十度,立體環繞着凄涼尖銳的聲音:“是我男人來接我!
”
“是我兒子來接我了!
”
“不,是我爸爸,是我爸爸來接我了!
”
單人間的在撓門,指甲都撓開了,還有一些多人間,打起來了。
這個地方,真的跟傳說之中一樣——被關進了,比死了還可怕!
飛毛腿哪兒見過這個世面,臉已經白了:“這不是非法囚禁……”
“合法。
”花奶奶拍了飛毛腿一下,聲音壓下來:“她們這一吵,就要來麻煩了,趕緊走!
”
果然,一陣腳步聲追了過來。
飛毛腿帶着我們一跑,就進了第二重門,第二重就更别提了,雖然沒有人尖叫,可是一股子怪味兒。
透過窗戶,更是腦殼一炸——這個“地”字号的,竟然每一個,都在受刑罰!
而那些刑罰的手段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