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人知道江瘸子是怎麼打開的四相局,我卻知道。
他從江家逃離出來了之後,去了擺渡門。
也不知道得到了誰的舉薦,竟然能進擺渡門修行。
可他去了之後,機緣巧合,就拿到了赫連長老偷出來的那件,夏家仙師留下的東西。
那東西是打開四相局的關鍵,他開始尋找四相局,也許,更機緣巧合的是,在尋找四相局的路上,他碰上了厭勝門的當家——他跟厭勝門的當家,肯定認識!
兩個人之間應該也産生了某種關聯——要麼,他把那個東西給了厭勝門當家,委托他開局。
要麼,是厭勝門當家從他手裡給搶過來的。
也或者,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。
總而言之,厭勝門當家也獲取了能進入到了四相局之中的關鍵,可偏偏,厭勝門當家被我們家老頭兒給盯上了,又被四相會的人兩面夾擊,東西被搶走……
那就全順下來了。
這麼說,匿名給十二天階發撒金帖,召集第一屆四相會的,就是江瘸子?
如果發撒金帖的是他——那就說明那關鍵的東西是厭勝門當家搶走的,他不甘心,找了四相會搶回來。
别人對撒金帖重視不重視,且不提,這江老爺子肯定是重視的——跟四相局有關,那說不定,就跟逃走的弟弟江瘸子有關,事關家族命運,他能不去看看嗎?
說不定,還存着清理門戶的心。
于是,江老爺子當仁不讓,成了第一任四相會的頭領。
等他們從厭勝門當家手裡搶回來了那個東西,進入四相局,那江瘸子伺機而動,跟着潛入,打開了九街擡棺,放出了棺材裡的東西。
還說什麼我是破局人——我看,江瘸子才是真正的破局人。
這些事情,樁樁件件,似乎全在他算計之中。
簡直,是個跟祖先江仲離一樣的妖道!
而棺材裡出來的東西——我心裡清楚,可能,就跟我和江辰有關。
老爺子盯着我:“那東西,隻有開棺材的人看見了,不過……有人見到,那天,九街擡棺裡,洩露出來的是龍氣——金色的,光芒璀璨。
”
棺材裡的,果然是那位景朝國君?
“龍氣……那後來,龍氣上哪兒去了?
”
老爺子苦笑,看向了我腳下。
我跟着他的視線看下去,心裡頓時咯噔一聲。
龍氣,到了江家!
“過了一段時間,江辰就出生了——辰年辰月辰日辰時。
”
四辰龍命。
所以——這麼多年來,江辰一直被人認定,是真龍轉世!
“剩下的,你大概也能猜到。
”老爺子緩緩說道:“江家,到底還是被卷進去了——兄弟相殘的預言,還是要實現。
”
在高處往下看,人和物都變得渺小,視角像是在俯視衆生。
這裡的建築,是他看着滄桑的,這裡的人,是他看着長大的。
可是——既然龍氣到了這裡,真龍轉世,理應是江辰,我又是怎麼回事?
我為什麼,也是破局人?
每個人都說,真龍轉世,不可能有兩個。
老爺子盯着我,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我知道的,全告訴你了,剩下的事情,你要自己找了——不過,很快就會有一個重要的人來找你,你馬上就能知道了。
”
他未必是不知道——也可能,這件事兒,事關重大,他不想說。
“我知道,江辰背後,有個很厲害的人,今天的事情,恐怕也是他從中插手。
”我接着問道:“那個人,又是誰?
”
“這是更上面的事情,”老爺子搖搖頭:“跟天河盡頭有關。
”
天河盡頭……
我想起了潇湘那個小環上寫着的字了。
這個時候,腳底下的紛擾聲更大了,我仔細一望氣——一股子極其強烈的煞氣,倏然就離開了江家。
煞神走了!
他算是為他松了口氣。
他終于自由了。
老爺子對着那個位置拱了拱手,做出了一個“恭送”的姿勢。
卧槽,我說怎麼鎮南天一會兒能壓煞神,一會兒不能壓煞神,總是移位,難不成——“是您把鎮南天移開,放煞神清醒的?
”
“第一次是,不過後來嘛……”老爺子看着下面,忽然露出了孩子一樣的狡黠:“你身邊的幾個孩子,很招人喜歡。
”
一錯眼,就看到了放置鎮南天的地方。
好麼嗎,啞巴蘭和蘇尋白藿香他們,都在鎮南天附近呢。
原來,後來是他們在搗亂。
回過神來,我心裡一熱:“您為了我,得罪了屠神使者,那以後……”
老爺子搖搖頭,悠然自得的看着這個大院子:“我已經活不了多長時間了,現如今,什麼都不怕。
”
說着,竟然還吹起了個口哨。
是著名的《送别》。
“草碧色,水綠波,南浦傷如何?
人生難得是歡聚,惟有别離多……”
這個口哨聲,粗犷而悲涼。
在口哨聲的餘音裡,老爺子一隻手搭在了我肩膀上:“我求你的事情,别忘了。
”
救命之恩——自然不能忘。
“看在你的面子上,如果真的有你說的事情發生,我會放他們一次,”我盯着他:“但是……”
老爺子愉悅的點了點頭:“一次,就夠了,那,再見了。
”
嗯?
我還想說話,可老爺子一拍腦袋:“歲數大了,還有三件事兒,差點忘了交代——一個,是千萬把傘放好,會派上大用場。
”
對了——老爺子不提,我差點就忘了,今天江家不讓帶傘。
“第二件,你想方設法,讓江家人,打金老爺子一個耳光。
”
我還沒問出來不讓帶傘是什麼講究,沒成想第二件事兒,更匪夷所思了。
金老爺子在這裡,平時就沒少遭罪,為什麼還得多打一耳光?
“第三件事兒嘛。
”老爺子對我一笑:“你認錯人了。
”
說着,指了自己的領口一下。
領口上,做工拙劣的繡着一朵花。
啊?
這又是什麼講究?
我還沒開口,老爺子一隻手就拍在了我後背上。
這一下,我忽然就失去了平衡,一頭沖着下面就栽了下去。
風嘩啦一下穿過去,我一下就傻了,我第一次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!
哪怕有蛟珠的人摔不死,這也太……
但下一秒,我就覺出來了,身下,似乎有一陣風托着我——是一陣,十分輕柔的風。
那陣風,到離地三尺才消失,我穩穩當當就落了地。
剛一落地,一個人就撲了過來:“媽的,你吓死你爹了!
你長本事了,能上天入地了!
”
程星河。
我一把抓住了他——還好,他皮糙肉厚的跟個穿山甲一樣,倒是一點沒事兒。
我松了口氣。
可他反手抓住我:“你剛才到底——其他的等會兒再說,江家出大事兒了!
”
啥玩意兒,我頓時一愣,屠神使者都給他們家幫忙,能出什麼大事兒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