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過頭去一看,頓時一愣,是杜蘅芷。
杜蘅芷風塵仆仆,一張俏臉凍得通紅,但是看見了我,眼睛亮晶晶的,對着我左右端詳,這才松了一口氣:“還好……你沒事就好……”
她這麼關心我?
“小先生,不是我多嘴。
”一個忿忿的聲音響了起來:“我們杜天師千裡迢迢趕過來,就為了看你一眼,你那是什麼表情?
你就不能痛哭流涕,跪在地上,發誓一輩子對我們杜天師好,身邊永遠不再有其他女人?
”
唷,杜大先生家那個高額頭。
我記得,上次杜大先生出事兒,他雖然看着懶洋洋的,可忙前忙後,倒是沒少操心——不過饒是一腔熱血,好像也沒幫上什麼忙。
那會他看我就不太順眼,這會兒又來了?
再說了,我為啥要跪下痛哭流涕,我童養媳嗎?
杜蘅芷一聽這話,回頭瞪了高額頭一眼,高額頭沒轍,把臉歪在了一邊,沒脊椎似得,就靠在了牆上,揣着手盯着我。
那眼神跟爬爬胎似得,搞得我身上直炸雞皮疙瘩。
我錯開眼神,看向了杜蘅芷,還想起來了:“西派這麼多人,前仆後繼的上雪山,到底是為什麼?
”
杜蘅芷一聽,頓時皺起了眉頭:“你知道了……”
沒猜錯的話——西派不惜血本,派了這麼多的精英上榮闊雪山,不會就是破解通天笆鬥,救下本地人這麼簡單。
他們是有目标的。
目标,應該就是那個脫皮人。
蘇尋後來跟我說過,那些陣法,雖然經過改良,但看得出來,就是西派的手法。
而脫皮人那個病症,據說是做惡事的報應,他那個惡事做的必然是不小。
我猜,就跟西派有關。
“那個脫皮人,到底什麼來曆?
”
果然,杜蘅芷知道那個脫皮人已經被我打死了,這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:“姑奶奶的這塊心病,終于了結了。
”
心病?
我一直也覺得好奇,那個人……為什麼會脫皮?
杜蘅芷抿了抿嘴,盯着我:“這本來是西派的秘密——但是,你已經是西派的小先生了,我就實話告訴你——是因為,真龍穴。
”
我一下就愣住了——四相擡真龍的,那個真龍穴?
整個四相局,好像都是為了那個真龍穴。
關于真龍穴的傳說,也層出不窮,但是一直到了現在,我都沒聽說過,有人知道那個真龍穴在什麼地方。
難不成,那個脫皮人……
果然,跟我猜的一樣——脫皮人本來,确實是西派的大風水師,能力僅次于杜大先生。
可是他身體不好,得了重病,眼看着不久于人世。
為了謀求長生,他想方設法,甚至對西川的小孩兒動了邪念。
他殺了數不清的小孩兒,就是為了做出一種能長生不老的東西,永葆青春。
可惜,他用盡渾身解數,也沒有成功。
窮則思變,他就去尋找西派秘不可宣的禁術,結果在那些塵封已久的秘藏之中,無意之中,知道了四相局的秘密。
上面說,進了真龍穴之後,甚至能直入仙境,長生不死。
于是,他就打了真龍穴的主意。
想也知道,真龍穴哪兒是随随便便,有個人就能進去的?
可脫皮人,是個僅次于杜大先生的天才風水師,他偷走了西派關于四相局的一切秘密資料,誰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,竟然真的找到了真龍穴。
可他進入真龍穴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,就更沒人知道了。
而他從真龍穴出來了之後,非但沒有成仙,反而變成了一個人見人怕的脫皮人。
杜大先生聽說這件事情之後,下令一定要把這個叛徒給抓住——要是讓人知道,西派洩露了四相局的秘密,還怎麼在行當立足?
更别說,進了真龍穴,有可能會惹出天大的禍患。
更别說——他是唯一一個,進過真龍穴,知道真龍穴秘密的人。
沒人不想知道那個秘密。
可惜,那個脫皮人哪怕變成了那個樣子,瘦死駱駝比馬大,還是從西派圍追堵截之中逃走了。
但是沒有對長生不死的事情死心。
不知道輾轉了多久,脫皮人打聽到了榮闊雪山的三川紅蓮,剩下的事情,我們就知道了。
而西派,也打聽到了這件事情。
所以西派想秘密抓住那個脫皮人。
可惜,追他的人,也沒一個,能從榮闊雪山上下來。
杜大先生的原話——能活捉最好,不能活捉,别讓他活着下山。
真龍穴——會把人變成怪物?
光一想這個事兒,就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。
那地方,到底是個什麼所在?
又到底有什麼秘密?
杜蘅芷接着就告訴我,正因為如此,所以天師府不希望有任何人破四相局——誰都不知道,四相局被破了之後,會發生什麼毀天滅地的大事。
所以——他們在我放出潇湘之後,甚至要把“破局人”直接活埋,就是怕我破局之後,釀出更大的禍事。
剛說到了這裡,高額頭像是再也忍不住了,一把抓住了我,大聲問道:“你上去過?
你見到風水師墳?
那……那些人……”
我回過神來,跟他點了點頭:“我把他們,帶下來了。
”
高額頭猛地咽了一下口水,猶豫了半天,這才問道:“那,你有沒有見到過一個,帶着八卦風水鈴的年輕人?
”
他的表情别提多緊張了,像是想聽結果,可又好像不敢聽。
菩薩阿哥?
我立馬就問杜蘅芷,那個人是誰?
杜蘅芷一聽八卦風水鈴,頓時就愣了一下:“汪拂曉。
”
原來,菩薩阿哥叫汪拂曉?
很好聽的名字。
而高額頭聽我一說,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:“你見到了我弟弟?
他……”
其實,他們都知道那個汪拂曉留在了雪山上。
可高額頭聽完之後,頹然坐在地上,捧着那個箱子,流下來了一臉的眼淚。
杜蘅芷默默的站在原地,眼眶子也紅了:“之前勸過他,這地方還不是他能來的地方,他就是不聽……”
原來,那個汪拂曉,跟杜蘅芷,是青梅竹馬,一起長大的。
汪拂曉從小就有個夢想——他想一輩子保護杜蘅芷。
可杜蘅芷說,自己不用任何人保護,她要跟杜大先生一樣,靠自己的能力,站在最高的地方。
可汪拂曉一直不放棄。
他曾經是西派年輕風水師裡,最好的一個。
他上讓人聞風喪膽的“風水師墳”這裡來,一方面是想着幫那些前輩回家,幫本地人過上好日子,還有一方面,是想證明,他有保護杜蘅芷的能力。
可惜,事兒沒成。
我想起了汪拂曉那張落寞的臉。
好,我答應你,隻要西派的時候有用得上我的,義不容辭。
等杜蘅芷見到了那些被我們帶下來的風水師屍體,也行了一個大禮,輕聲說道:“我帶你們回家。
”
遷移遺體的工程很浩大,程星河盯着後面那些靈氣,轉臉看着我:“他們都跟你道謝呢!
”
我說你幫我轉達,是我應該謝謝他們。
沒有他們,我們大概已經被雪觀音埋在雪山裡了。
而現在,三川紅蓮那緻密的花瓣縫隙,已經能露出了細微的神氣——潇湘的元神,保住了。
過不了多長時間,我們就能見面了。
回程上,蒼蠅拍和店家小哥他們,依依不舍的把我們送出去了老遠。
杜蘅芷說我來也來了,不如再去看看杜大先生,在西派住幾天,熟悉一下西派的事情。
可我擺了擺手,說還有要緊的事情要做——那個九鈴趕屍匠,知道我能想法子修好了他的趕屍鞭之後,生怕我跑了,默不作聲,一直死死的跟在我後面,跟個背後靈一樣。
杜蘅芷看着覺得有意思:“你還認識這種來頭的人?
”
我連龍都見過,再遇上什麼怪人怪物,都不足為奇了。
杜蘅芷見我執意要走,也沒轍,隻好讓我做完了事情,一定要回西派——我把西派那個心病鏟除了,杜大先生一定是要跟我當面道謝的。
告别了杜蘅芷,我們也就帶着九鈴趕屍匠,一路風塵仆仆的趕到了顧瘸子那。
顧瘸子還是老樣子,正在店裡一邊罵罵咧咧,一邊修東西,結果一看七星龍泉和九鈴趕屍鞭那個慘狀,脾氣更大了,心疼的直抽冷氣,大罵我和九鈴趕屍匠白蟻轉世,專會糟蹋東西。
我能怎麼辦,我也很心疼啊——七星龍泉,這是第二次斷了。
九鈴趕屍匠一聽鞭子真的能修好,什麼也顧不上了,别說挨罵了,砍他兩刀他都樂意,梗着脖子,一動不動,一言不發,生怕顧瘸子不樂意了要罷工。
顧瘸子盯着這兩件東西,忽然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,喃喃的說道:“修理是好修理,可看着你們倆糟蹋東西的手段,估計再壞幾次,也是早晚的事兒,哎,要是有那個東西就好了——隻要能有那個東西做原料,你們這倆家夥,恐怕遇上什麼硬東西,都再也壞不了了。
”
還有這種好事兒?
我一下來了精神:“什麼東西?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