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說不出的心疼。
她奔着我就跑了過來,可這一瞬,池子裡大龍噴泉裡的水全部炸起,奔着杜蘅芷就削了過來。
我立馬就要從老婆蛾懷裡掙紮出來,可老婆蛾知道我的意圖,把我抱的更緊了。
“快躲……”
想說話,可喉嚨跟着了火灌了膿一樣,根本說不出來。
可杜蘅芷到底是西川杜家傳人,自己也是最年輕的天階,反手一揚,地上的石闆拔地而起,擋在了水前面——是一種很高深的風水術,五鬼搬運。
當然,比潇湘差得遠,水瞬間就把石闆擊了個粉碎,但是她身法很快,抓住了這個機會,已經輕捷的擋在了我面前,冷冷的看着潇湘:“邪神——你把他害成這樣,還不夠?
”
我一下愣住了,心裡也一陣不舒服。
其實,我完全能懂杜蘅芷的角度——在她看來,潇湘幾百年前暴虐殘忍,濫殺無辜,本身就死有餘辜,後來被鎮壓在青龍局,就利用我的四辰龍命為容器,從中脫身,現如今我幾乎送了一條命,還犯了屠神令,跟河洛翻臉,出去就是殺身之禍,也全是拜潇湘所賜。
她覺得,潇湘迷惑了我。
可是,誰罵潇湘,我都受不了。
這下子,真恨不得起來說清楚,可偏偏因為遇上河洛的後遺症,根本就沒法動。
潇湘臉色猛然一沉,我們就聽到周圍“咔”的一聲響——這裡所有的水,幾乎都凝固住了。
她凜冽的聲音,帶了殺意:“賤民,你敢以下犯上……”
杜蘅芷擡起頭就坦然盯着潇湘:“你已經不是神了——而且,我死了,也不讓你這個邪神繼續害他!
”
程星河他們全傻了眼,程星河第一個跑過來想拉架,可還沒進屋,人就被門口的神氣震翻,重重的落在了桃樹後頭:“不好了……杜白富美怕是要報銷了……”
白藿香也想說話,可她跟程星河一樣,根本就進不來。
完了……
可就在這個時候,一個飄逸的身影擋在了前面,微笑着說道:“水神娘娘,一個活人而已,死不足惜,不過——要是影響了相公,那就不大好了!
”
江采萍。
潇湘看了她一眼。
江采萍立刻接着說道:“相公現在肉眼凡胎,就是一個活人,這活人講究什麼呢?
病裡,恨不得娶妻沖喜,帶來好運,病才好得快,可病榻前出了人命,大不吉利,一旦這血光之災影響了相公運勢,傷情拖延不好,甚至……那吃苦受罪的,還是相公啊,反正來日方長,要殺要剮,何必急于一時呢。
”
江采萍太聰明了。
她精準的拿捏出,潇湘的軟肋隻有我,更明白,我輕易不傷人命,何況幫過我的杜蘅芷——她罪不至死。
果然,潇湘身上的神氣散開,冷漠的望着杜蘅芷,那意思像是在說,算你運氣好。
江采萍偷偷在潇湘看不到的地方,給我比了個“OK”的手勢,意思是隻要她在這裡,一切不用我費心勞神。
我一陣感動,等好了,一定多謝她。
杜蘅芷并不傻,她也知道見好就收,立刻到了我身邊,滿眼的心疼:“北鬥——之前跟你說過多少次,你就是不聽。
”
我想搖搖頭表示不是這麼回事,可在杜蘅芷眼裡,成了另一個意思:“你也後悔?
不打緊,你知道後悔,就來得及的!
我會找我姑奶奶,找三清老人,找剩下的十二天階,還有屠神使者——你知道,隻要你肯答應,再也不去真龍穴,剩下的事情,屠神使者可以幫你!
到時候……”
潇湘渾身,再次泛出了一股寒意,而江采萍立刻拉了杜蘅芷一把:“杜家小姐,你是來看望相公的吧?
看望完了,就快快回去——現如今這個世道,風聲鶴唳的,給人知道你跟相公有這個關系,那影響不大好……”
杜蘅芷擡起頭,坦率的說道:“有什麼影響?
誰不知道,我是他未婚妻?
我不管天師府怎麼看,我就管,他好不好!
”
我心裡一震,古人說的沒錯,最難消受美人恩。
說出這話的前輩,不知道,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觸。
屋子裡的溫度,十分明顯的降了下去——因為潇湘的神氣,冷!
江采萍立刻說道:“哎呀,對了,我聽二姐說,屋子裡點上藥香,對相公有好處——我們正在摘香葉,人手不夠,杜小姐也來搭把手就太好了,是不是,二姐?
”
白藿香剛反應過來:“啊,是……”
但她臉騰一下就紅了:“誰是二姐。
”
杜蘅芷聽明白我需要什麼香葉,也确實看出來,我現在身體脆弱,連碰都不能碰,就輕聲說道:“我去給你剝——你好好躺着,等着我。
”
我也盯着白藿香——就一個訴求,我想說話。
白藿香卻故意躲開我的視線,并不想看我,轉身就帶着杜蘅芷去院子裡了。
這個時候,一個人影也跟進來了——烏雞。
後來我才知道,杜蘅芷是怎麼找來的。
原來,要修複我的身體,就需要老婆蛾,白藿香找了烏雞,領路進天師府,管黃二白要老婆蛾的繭。
烏雞自從在厭勝門被白藿香救過,就對白藿香一片癡心,突然被白藿香找,激動的幾乎忘了自己是人是猴,立刻就帶她偷偷進了天師府。
烏雞畢竟是我挂名的徒弟,知道我傷成這樣,又被屠神令追殺,也不放心,就互送白藿香回來,也看了看我,這幾天天天都來——說是為了照顧我,其實安的什麼心他自己知道。
而杜蘅芷聽說了我的事兒,心急如焚,可找不到我所在的地方,想起烏雞跟我的關系,就堅定不移的盯烏雞的稍,這天,就盯成功了。
這烏雞真是個簍子成精。
烏雞一看白藿香洗藥,就跑過去說女人不能多碰水,他來,轉身白藿香去切藥,他又怕白藿香切着手,再次一把奪過。
這殷勤獻的,上蹿下跳,不得安生。
我看他就來氣,程星河也看出來了,給了他一腳:“你不是來看你師父的嗎?
你師父在裡頭呢,好不容易醒了,也不知道問一句,不孝的玩意兒,死了把你叉油鍋裡炸酥了。
”
烏雞一聽我醒了,這才來了精神,不過顯然他有點怕潇湘,進來也是小心翼翼,露出個跟外表不符合的猥瑣。
靠近了,他一看我真的睜開眼,就開始哭天抹淚:“師父,您老人家可一定挺住——您走了,徒弟怎麼辦……不過師父放心,真有什麼事兒,一日為師終身為父,扛幡摔盆的事兒我包了!
”
去你大爺的,我還沒死呢,你他娘就要充孝子。
我太想說話了——忽然開始同情啞巴,一輩子說不出話,簡直要憋死。
烏雞一拍腦袋:“哎,師父,你是不是躺着很無聊?
徒弟跟你講講外頭的新鮮事兒吧!
最近,外頭鬧了個大新聞——是關于魚的。
”
魚?
烏雞接着說道:“這附近不是有福壽河和電廠河嗎?
也不知道為什麼,出來了好多魚,那些魚熙熙攘攘浮出水面,别提多奇怪了,看見人也不跑,就被人一網子一網子的撈走,有人說是要鬧地震,可也沒有地震的其他前兆,還有人說,湖神嫁女兒,請大家吃喜,幾百年前就有過一次。
”
這個時候,潇湘卻忽然開了口:“那些魚群附近——有沒有特别的東西,比如,燈?
”
烏雞一愣,沒想到潇湘能開口跟他說話,不由有點受寵若驚:“水,水神娘娘明鑒,魚群出現的地方,到了晚上,确實是有一盞紅燈。
”
潇湘微微皺了皺眉頭。
我就看向了潇湘——紅燈,什麼意思?
我想起來了水夜叉。
當初,水夜叉來吃供品,也是一一盞紅燈為信号。
難不成……
跟我猜的一樣,潇湘緩緩說道:“它們——是來找我的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