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沒有平時的反應速度,不能躲——我要是躲開,那東西,會落在白藿香身上。
于是我梗着脖子,就擋在了白藿香前面。
白藿香的手,一下從繩子下,反抓到了我手上——她想推開我,可她掙脫不開。
白藿香為了我,做了太多了,這點算什麼。
而金毛也歪了頭,就想沖上來——可金毛聞到了什麼花的味道,也沒平時的速度了!
沒想到,就在那個東西要砸到了我頭上的時候,忽然在我眼前猛然爆開,一股子汁液濺的到處都是,我一縮脖子,僥幸倒是躲過去了,眼看着那些汁液落在了面前的青草上,倏然燒出了一地的窟窿。
我後脖頸子一炸,什麼玩意兒,硫酸嗎?
白藿香吸了口氣:“是麒麟白的毒液養出來的梭子蟲,皮薄汁多,砸到了人身上,能把人燒成骷髅架子!
”
一擡眼,江長壽躺在了樹下,被葉子埋了一小半,正在呼哧呼哧的喘粗氣,視線盯着那個爆炸的蟲子,一臉不可思議。
媽的這老匹夫百足之蟲,死而不僵啊!
那一下挨的不輕,還能對我扔個暗器。
可這東西憑空爆炸——也不能是它麒麟白毒液吃多了,撐死了?
果然,我就看到地上一塊殘皮上,有一些鋸齒邊,像是被什麼啃咬過的痕迹。
我心裡雪亮,能咬這種東西的,隻能是蠱了。
阿醜!
果然,那個披着一身金絲銀線繡的身影,出現在了我們面前——不,應該說,是出現在了江長壽面前。
江長壽見到了阿醜,一下跟被雷劈了一樣,直了眼:“你……”
阿醜嘻嘻一笑:“你不是漢人莫?
既然是漢人,又為麼子不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嗦?
”
江長壽咽了一下口水,喃喃的說道:“不可能啊……”
阿醜揚起了手——她身上的巾子特别寬大,一伸手,就露出整條玉琢一般的手臂,她的動作非常優美,動作好像古代祭祀酬神的神女一樣。
“今日裡,我要有恩報恩,有仇報仇咯。
”
阿醜的聲音,又甜又冷。
而我身邊的白藿香也愣住了:“阿醜?
”
對了,白藿香好像跟降洞女有交情,竟然也認識阿醜。
阿醜嘴裡默念着什麼,手高舉過了頭頂,手指擺動,好似一朵睡蓮,但馬上,她的手猛地就要落下來。
據說降洞女一笑一擺手,就能下蠱,阿醜這麼大的動靜——下的,難道是一個特别牛逼的蠱?
“疊疊蠱……”果然,白藿香立刻說道:“這是最狠的蠱術,阿醜這是要……”
原來,所謂的疊疊蠱,會讓人一層一層的往下脫皮——從身上剝離一小塊皮膚,都疼的痛不欲生,更别說,會剝離下全身皮膚了。
人中了這種蠱,要褪下足足四十九層皮,人受盡折磨,才會死。
江長壽眼珠子亂轉,忽然大聲說道:“你等一下!
”
阿醜笑,但是笑的殘忍:“你要求饒莫,晚了。
”
她的手徑直就要往下擺!
可江長壽大聲說道:“你的臉,我能治!
”
阿醜的手,一下就僵在了半空之中。
江長壽察言觀色,立刻大聲說道:“是真的,我要是死了,你的臉,就再也沒人能管了,你難道,想一輩子長着那麼一張臉嗎?
”
阿醜沒吭聲,江長壽接着說道:“隻要我出手,你的臉肯定能白皙嫩滑,保管比你身後的小貓兒還好看!
”
沒有女人不愛惜自己的容貌,這對阿醜來說,好像是個天大的誘惑!
江長壽嘴角頓時就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容。
可阿醜也隻是猶豫了一下,她的手還是落下來了。
可我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。
因為我看到,江長壽的唇角帶了一道勾——這叫勾魂皺,主人逢兇化吉,起死回生,顧名思義,魂到了奈何橋,都能勾回來!
果然,阿醜的手落下,江長壽也沒有跟那些眼睛嘴巴頂出毒蘑菇的娃一樣發蠱——他吐出了一口東西,像是嚼爛了的韭菜。
白藿香大聲說道:“他剛才吃了靈芝草,把阿醜的蠱給壓下去了!
”
阿醜身子微微就是一顫,擡起手還要做手勢,可這個時候,頭頂“嘩啦”一聲,一棵巨大的藤從天而降,擋在了江長壽和阿醜面前,阿醜往後一退避讓開,再一擡頭,江長壽已經不見了。
這老匹夫,跑的這麼快?
而這個時候,金毛“嗚”的一聲,我這才看到,金毛一直沒閑着,已經把白藿香的繩子給咬開了。
白藿香的手腕上,腳腕上,都是淤痕,尤其手腕上——不知道挨了多少針,密密麻麻的,全是針孔!
我心裡倏然一疼:“你受苦了……”
白藿香也反應了過來,低頭看了看手腕,忽然一下就把我給抱住了。
疼疼疼疼疼……這一下她抱得别提多緊了,骨頭都要碎了!
“李北鬥……”她的臉埋在了我懷裡,忽然哇的一聲的哭了起來:“謝謝你……”
她光潔的額頭上爆出了青筋,滿臉通紅,這是嚎啕大哭,聲嘶力竭,帶着慶幸,也帶着後怕。
一般姑娘,不是哭的梨花帶雨嗎?
你這一哭,跟你的歌聲一樣,不按理出牌啊!
我一邊抽着涼氣,一邊伸手去拍她後腦勺:“都過去了,咱,咱們去找程星河他們……嘶……”
白藿香這才想起來,我這身體還是“豆腐”,連忙松開了手,上上下下的檢查了一番,罵道:“黃二白老年癡呆了,什麼法子不好用,非要用老婆蛾!
”
我心說,黃二白好歹也救了我一命,我心裡是感激的,不能白吃饅頭嫌面黑啊!
不過白藿香正在氣頭上,也不好說。
這個時候,“咳咳……”一聲,我和白藿香同時回頭看向了阿醜。
白藿香這才回過神來,臉更紅了,也咳嗽了一聲:“阿醜,你,你也來了?
阿霞阿雯她們都還好麼?
”
白藿香轉臉看向了我:“對了,你們兩個,是怎麼找到對方的?
”
她還以為阿醜也是來救她的。
阿醜沒回答,指着白藿香看我:“她就是你老婆咯?
”
我連忙搖頭:“不是不是。
”
白藿香臉上的嫣紅頓時就退下去了不少,勉強笑了笑,把頭發别在了耳後:“我哪兒有這個福分。
”
她一尴尬,就會做這個動作。
那種“懂事”,卻特别讓人心疼。
而她說着,看向了附近:“其他姐姐妹妹呢?
”
阿醜轉過身,徑直往裡面走:“死咯。
”
白藿香一下愣住了。
我帶着她一邊走,一邊把美人寨的事情說了一遍。
白藿香攥緊了拳頭:“江長壽這個老畜生……江辰也不是什麼好東西。
”
江景屢次打白藿香的主意,也不是什麼好鳥,不能漏下他。
她吸了口氣,忽然說道:“李北鬥,謝謝你來救我,但是有件事兒沒做完,我不能走。
”
我有點猜出來了:“你想把江長壽……”
她要親手,對江長壽報仇。
白藿香點了點頭,一臉的抱歉:“可能,會浪費你千辛萬苦來救我這片心意,但是……”
白藿香咬了咬牙,眼神澄澈又堅定:“我要親手給我媽報仇——我要把江長壽欠我們白家的,全都拿回來!
”
我點了點頭,也跟她一起走:“我陪你。
”
他敢欺負你,這事兒不可能這麼算了。
我說過,哪怕身體跟豆腐一樣,對付他們,也還是綽綽有餘。
白藿香一下就怔住了。
她壓着嘴角,像是想笑,也不願意笑。
我則尋思了起來,要對付江長壽,就得揪住了痛點,我記得很清楚,江長壽一直在凝望一個小東西,還說什麼很快就能見面了,神神叨叨的,我就問白藿香,知不知道,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