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秒,我就聽到了一陣機括的聲音。
“咔嚓。
”
我知道這個聲音,
這是厭勝門最引以為傲的機關之一,“火樹銀花”。
果然,下一秒,“哄”的一聲,一大團子火焰,毫無征兆的轟然炸出,對着四面八撲了出來。
難怪這地方有個焦圈——是這個機關燒出來的!
程星河和白藿香看見,也都愣住了:“七星,小心!
”
壞了,《厭勝冊》上說過,這是次用大廟裡取來的八寶琉璃淨火,什麼都能燒!
甚至——龍鱗!
我翻身就要躲,可我心裡清楚,沒那麼容易,火樹銀花,不會讓人有離開的餘地,腳底下……
跟我猜的一樣,腳底下一動,一串鐵環從地底下翻出,直接就奔着腳扣了過來。
要鎖住了進犯的,在這裡烤!
就在那股子灼熱撲過來的時候,剛才那隻手拽住了我,一隻手往後一擋,我就看見,一股子極為強大的氣息,化無形為有形,簡直像是一個倒扣的水晶碗,擋在了我身後,直接把那股子火拒在了後面。
這個本事——跟公孫統在杜大先生家,用出來的一模一樣。
這個人——連八寶琉璃淨火都能擋?
“我主!
”
這一瞬迅雷不及掩耳,老刁也給怔住了,反應過來,才看到那個戴高帽子的出現在了這裡,頓時愣住了。
我反應也很快,趁着身後那個“水晶碗”,轉手斬須刀“铿”的一聲削斷鎖鍊,身體翻過來,跳出了焦圈,就在到了安全距離的一瞬,“啪”的一聲,那個“水晶碗”也沒扛住八寶琉璃淨火,跟冰片一樣碎開消失了。
萬大統領他們那幫石像生還想叫好呢,沒想到我竟然平安無事的躲了過去,一下就怔住了。
難怪縱牙關細狗撲我,自己卻不過來——那些石像生,知道這地方的機關。
而且,他們沖過來也不怕,石像生怕什麼火燒?
我回過神,看向了那個戴高帽子的,還想道謝,他對我咧嘴一笑,歪頭示意我看前面。
我一轉臉,數不清的弓弩箭簇,已經對着我沖過來了。
“還有同黨……”
“給我一起消滅了!
”
我擡起斬須刀,金色龍氣炸起,直接把那些弓弩全部斬斷,不光如此,這一下用足了力氣,金氣流瀉濺出,“忽”的一聲,對着面前劃出去,面前那些石像生全部被掀翻,嘩啦啦落到了後面,擡起頭,才看見自己面前出現了一道長長的深溝。
他們禁不住全直了眼:“真龍氣……”
程星河已經背着啞巴蘭拉着白藿香過來了,一看這個勢頭,立馬說道:“你們還認識呢?
瞎了你們的狗眼!
有真龍氣的,不是真龍,那誰是真龍?
”
萬大統領支撐着站起來,難以置信:“确實是像,可是……他絕對不是!
”
話音未落,已經奔着我撲過來了。
哪怕在真龍穴浸淫了這麼多年,他的能力,恐怕比外面的野神還要厲害,可他絕對抗不過斬須刀。
他手裡的大刀被瞬間斬落,可他不甘心,一隻手對着我天靈蓋就下來了。
那個戴高帽子的自言自語來了一句:“死生已堪破,身世如遺忘。
”
我一隻手撐住了他的胳膊,忽然就想起來了什麼。
萬大統領渾然不覺,還要把手抽回來。
“萬鐘樓,”我盯着他:“你還記不記得,鐵丸心肝?
”
萬大統領一聽這一句,頓時就怔住了。
其他的石像生都沒明白什麼意思,還要一擁而上呢,而萬大統領身上“嘩啦”一聲,他在顫。
萬大統領一輩子英雄蓋世,最大的願望,就是虎父無犬子,有個兒子能來繼承英雄血脈。
可夫人隻生了七個女兒,大統領有了軍功,求到了景朝國君那——不要别的封賞,就要兒子,而他從江仲離那求來,說他命裡沒子,除非真龍能護子。
景朝國君覺得有趣,就答應了下來。
果然,夫人再生産的時候,胎大不下,萬大統領急的要命,就聽見一個女兒說:“有個穿紅衣服的女人,笑着卡住了我娘的肚子,不讓弟弟出來。
”
這下把萬大統領吓住了——可誰也沒看見什麼穿紅衣服的女人。
而這個時候,景朝國君竟然來了,看着萬大統領的臉色,問:“大統領臉色怎麼如此難看?
”
“臣下如同吞了鐵丸,”萬大統領帶着哭腔,低聲對國君說:“幾乎墜掉心肝!
”
“放心,我在,鐵丸墜不下你的心肝。
”
可也怪,這一瞬,屋裡一陣啼哭的聲音:“報喜,喜得麟兒!
”
女兒拍手笑着說道:“一看見國君——那個穿紅衣服的女人吓跑啦,說是什麼,真龍……”
萬大統領當時就跪下:“國君屈尊,給下臣護佑子嗣,下臣生生世世,也要報答國君大恩!
”
這四個字,隻有他和國君兩個人知道。
賀蘭昭自然不知道這裡的事情,翻身已經面無表情的搭上了弓。
我接着說道:“賀蘭昭,你還記不記得,琉璃珠翠钗頭鳳?
”
賀蘭昭的五枚連珠箭已經搭在了弦上,可一聽我這話,頓時也跟泥塑木雕一樣。
賀蘭昭那一年,受了重傷,被一個貴族小姐給救了。
他喜歡上了那個小姐,想給小姐送個定情信物,可小姐什麼也不缺,他當時豪言壯語,但凡天下的東西,他賀蘭昭都能找到。
姑娘面露神往,說她見過宮裡妃嫔祭天,一位妃子頭上插着琉璃珠翠钗頭鳳,美麗絕倫,據說世上就隻有一個。
賀蘭昭一下犯了難,茶飯不思,深恨自己連對姑娘的諾言都兌現不了。
國君知道了,有一天,偷偷就把一個錦匣給他了:“磨破嘴皮子才求來的,搭上了不少封賞,别告訴别人,不然要說我偏心。
”
賀蘭昭當時就跪下了,他是個異族,又不善言辭,隻知道跪和報恩:“臣下,無以為報,生生世世……”
“娶到了那個姑娘,”國君一笑:“就是對我的報答。
”
後來——他們都在沙場上,為了國君,犧牲了自己的命,但跟他們說的一樣,生生世世,要守護國君。
下一秒,萬大統領啪的就跪下了:“罪臣不識龍顔,罪該萬死!
”
賀蘭昭也是一樣。
剩下的武官看到他們的表現,愣了一瞬,嘩啦啦全跪下了。
老刁這才松了口氣:“老臣一早就說,這才是真龍轉世,他們就是不信!
”
說着,一歪身子也跪下是個進見禮,嘴角是個春江水暖鴨先知的得意。
我擺手讓他們起來,轉臉看向了那個戴高帽子的。
老刁也回過神了,給我使眼色,說這個怪人,就是他之前跟我說的那個。
跟之前老刁形容的一樣,這個人一身破袍子,跟紙糊的似得,下擺跟着夜風,嘩啦嘩啦作響,頭上那個高帽子更是高聳入雲,不倫不類,這一身打扮,半夜出去能把人吓死。
“剛才,多謝你了。
”我盯着他:“尊駕是誰?
”
這個戴高帽子看上去五十來歲,抱着胳膊,臉被籠罩在高帽子的陰影下,微微一笑:“我姓安。
”
安?
我隻認識一個姓這個姓氏的,安家勇。
不過,安家勇的家裡,要是有這種角色,他也不會把自己給搭進去。
程星河顯然也是一臉狐疑,接着就問道:“你上這地方來幹什麼——又是怎麼來的?
”
這個姓安的咧嘴一笑:“那就是小孩兒沒娘,說來話長,說重點呢,我是被人請來的。
”
說着,食指拇指,做出了比心的姿勢:“重金。
”
好家夥,給你程星河應該是挺有共同語言。
“誰請的你?
”
他看向了巍峨的神路:“裡頭困着出不來的——以前叫十二天階,可現在,剩下幾個,我也不太清楚,七仙女,八仙過海?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