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瞬間,除了對着他來的龍女,他還聽到了另一個聲音。
“早說過,你會後悔的。
”
是謝長生的聲音。
謝長生之所以引來人禍,也隻有一個原因——北芒神君受景朝國君之托,在這裡守護瓊星閣。
隻要把北芒神君給拔除了,找瓊星閣就簡單了。
“可我,并不後悔,”他露出了一個寬慰的笑容:“我還是喜歡人——确實,有一些人自私冷漠,可還有其他人,熱情善良啊!
我隻想,那些熱情善良的人,不要被惡人連累,能好好活下去。
”
我的心被震動了一下。
這就是——神?
神之所以為神,就是因為,能做到人做不到的事情。
他沒有成為迷神,是因為迷神往往是被一些不好的東西玷污影響了,忘記了自己到底是誰。
可他受到再多不公平,也沒被污染過,一直沒忘記自己的初心。
這之後,他成了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存在。
沒有生命,沒有意識,隻能這麼存在着。
龍女為了他,找了一個又一個的身體,不過普通的身體,又怎麼能容納這樣的心?
那隻溫柔的手移開了。
這對我來說,像是一個三重的夢境,睜開眼睛,他對我溫柔的笑:“現在,你終于回來了,我答應你的事情,也完成了,有一件事,我想求求你。
”
“隻管說。
”我盯着他:“我盡全力。
”
他歎息了一聲:“我不想讓你為難,隻是——你能不能幫幫小七?
”
我點了點頭:“可以。
”
龍女這麼多年來,殺了數不清的人,她身上穢氣纏身,離着雷劫不遠了。
北芒神君高興了起來,一隻手再一次握在了我手上,誠摯的說道:“那就,多謝了。
”
不,不用,應該道謝的,是我。
謝謝你這麼多年,一直替我守着瓊星閣。
“李北鬥!
”
朦朦胧胧,一陣劇痛襲來。
人中……
我猛然睜開了眼睛。
白藿香。
白藿香跟平時的冷靜判若兩人,紅頭脹臉,像是剛參加完一場拔河比賽。
而她一雙手,一直摁在心脈附近。
是怕那顆不死心真的在我身上擴散,讓我也變成人俑。
而她的手……我皺起了眉頭,上面,是大片的灼傷,可她似乎一點都沒覺出疼來。
杜蘅芷就更别提了,臉色極為難看——她的全部力量,都在設陣上,地上全是各種星鬥符号,這是個躲陰陣,防着我死了,被鬼差牽走。
我吸了口氣,這種陣是逆天的陣,對自己的壽命有極大的損耗,簡直稱得上禁術,她竟然一直撐到了現在!
還沒來得及開口,面前是強大的撞擊聲——漱玉師姑的人也想過來,漱玉師姑的聲音又急又氣:“快點——萬一那心融合在他身上,就全糟蹋了!
”
可程狗,啞巴蘭,蘇尋,全擋在前面,一排青年追上來,程狗一鳳凰毛卷走好幾個,當時就呸了一聲:“告訴你們,我兒子死了——放在家裡做肥料,也不便宜你們!
”
你大爺的肥料。
“你……”漱玉師姑的聲音完全變了,嘶啞淩厲,跟之前的嬌媚判若兩人。
“師姑,别跟這小子一般見識!
”幾個青年擔心了起來。
“那更好啊!
”程星河嬉皮笑臉的說道:“沒準你們師姑血壓一高,能把任督二脈沖開。
”
那些青年的火一下勾了上來,有幾個趁着鳳凰毛還你沒收回,對着程星河後面就偷襲了過來,可還沒靠近,元神箭劃出淩厲的破空聲,對着他們就沖過去了。
他們沒轍,隻好後退,可獵仙索早跟在了後面,還沒落地,腳脖子全被絆住,嘩啦啦又倒了一片。
我一把抓住了白藿香的手腕。
白藿香一愣:“你……”
“我沒事,你先治自己的手。
”
白藿香皺起眉頭:“可你……”
我把她的手,從自己身上拉了下來。
杜蘅芷看見我睜開眼,也瞬間就高興了起來。
可一接觸到了我的視線,像是看到了什麼似得,露出了幾分擔心。
程星河覺察出來,回頭大叫:“正氣水,我早跟你說,七星這一躺,也就是裝死——知子莫若父,他死不了。
”
是啊,要是這麼容易就死了,我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;。
好人不長命,禍害遺千年,當個禍害,其實也蠻好。
我站起來,順手把杜蘅芷扶住——她損耗的實在是太大了。
漱玉師姑在轎辇裡看到,聲音一厲:“李北鬥——不許你吞那個心!
”
我則轉過臉,看向了龍女。
龍女蹲在一棵樹下,氣喘籲籲。
我對她笑。
現如今,那雙野性十足的眼睛看着我,忽然變了眼神:“你為什麼能活下來——他呢?
”
她本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,以為我會因為那顆心,變成一個人俑。
可怎麼也沒想到,我的身體,竟然能承載那顆心。
從之前猛獸一樣的野性十足,倏然變成了驚喜與戀慕:“你回來了?
”
但是很快,她皺起了眉頭:“你到底是……”
我對着她走過去,她露出滿臉戒備,想躲開,可我一隻手,已經摸在了她頭頂上。
“小七。
”
這個聲音一出口,所有人全愣住了。
這不是我的聲音。
這個聲音,溫柔而柔和。
龍女擡起眼眸,愣住了。
下一秒,她沖過來抱住了我:“你回來了!
”
我低頭看着自己的手。
甚至那隻手,也跟平時自己的手不大一樣——比我自己的,纖細,白淨,卻挺拔。
我的膚色,發生了很大的變化,跟剛才見到的北芒神君,有了幾分相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