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下就把眉頭皺起來了。
這發了不記名卡的銀莊,在行當裡信譽一直說一不二,好端端的怎麼會賴賬?
秀女恨恨的說道:“牆倒衆人推,人人說咱們厭勝害人,他們也想趁機吞了咱們的财産!
小宗家,你一聲令下,咱們厭勝把他們銀莊燒了也不算什麼。
”
果然,我也開始走背字了——這是要破财了?
我立馬說道:“你先别激動,誰也不許動手,我過去看看。
”
銀莊在行當之内一家獨大這麼多年,沒人敢得罪他們,傳說他們的掌櫃,明面上是外号“小财神爺”的郭洋,其實另有靠山,是個誰也得罪不起的角色。
我們厭勝本來人緣就不好,别為了這個,再添一個敵人。
更别說,秀女喊打喊殺,正在氣頭上,内裡什麼緣故,她也沒有提起,過去問清楚再說不遲。
唐義熟悉業務,帶着我和程星河還有啞巴蘭就過去了。
這一上車,啞巴蘭皺着眉頭正在鼓搗手機,程星河素來嘴欠,問他十來天不見,怎麼還染上網瘾了?
還讓我給預備下,來個電擊治網瘾。
啞巴蘭頭也不擡的說道:“還不是上次那個什麼大小姐,天天給我發表情包——我瞅着表情包挺好看,打算留下來日後撩妹子用。
”
我跟着看了一眼:“你喜歡橙汁還是蘋果汁,還是我這個小逼崽紙。
”
“也不是被你的美色迷惑,主要是喜歡女裝大佬。
”
這土味情話跟夏明遠如出一轍。
那位力大無窮的大小姐,慧眼識珠,果然看上了啞巴蘭了。
說到這,我還想起來了:“對了,你們錦江府三十來年前鬧過大水,還有過什麼龍王被人套住的傳說?
”
啞巴蘭擡頭看着我:“哥,你怎麼知道的?
那人據說是哪吒下凡,專門打龍。
”
我怎麼知道的,人家打到了家門口來了。
而且,還真的隻有三十多歲?
杜蘅芷也是少年天階,但是杜蘅芷是天階末流,跟上一層看似差之毫厘,實則千裡,她要是靠着自己,下一次升階快了也是幾十年,可那個井馭龍……我一聽他這個名字心裡就不怎麼舒服,脖子緊。
程星河歪嘴:“算了吧,還哪吒,哪拖還差不多,就七星這個體質,柯南碰上都得躲。
”
不,我隐隐約約有種直覺,這次這個,有些不太一樣。
不過,在慧慧家那次見面,他似乎也沒什麼舉措——倒像是,隻見我一面就行。
要說巧合,有些牽強,可要不是巧合,他又怎麼知道,能在那裡見到我?
跟老黃他們一樣,有天階獨有的未蔔先知?
說話間已經到了銀莊了,這一下來,我就是一愣。
隻見銀莊門口,水洩不通,擠着數不清的人,都在嚷着:“你們還有臉拿錢,狠毒厭勝,十惡不赦,還我命來!
”
“喪良心的奸商,拿錢害命,下了陰曹地府,菩薩都不會放過你們!
”
“你們說什麼人都得活着?
你們配當人嗎?
我們倒是樂意看着,你們厭勝的孩子不出娘胎就憋死,老人得不治之症折磨死,讓你們也嘗嘗自己造的罪過!
”
他們正在打人!
空氣裡,是一股子十分濃郁的血腥氣!
單單一聞,也知道傷的多重,可還是有氣若遊絲的聲音從裡面倔強的響了起來:“我們厭勝說一不二,沒幹的事情,憑什麼要認!
”
是厭勝的人!
顯然,隻是白鞋的入門弟子。
可那也是厭勝的,怎麼可能讓人這麼摁住了打?
更别說,我想起來了——我下過命令,誰也不許動手!
我的心倏然就疼了一下。
是了,這些鬧事兒的人并不單單是受害者家屬,還夾雜着幾個打虎客和武先生。
主家請來給自己受害的家裡人報仇的?
“放屁,一個兩個可以,這麼多人,都是怎麼死的?
”
那被打的白鞋弟子還要辯解,人群之中一個聲音不懷好意的響了起來:“橫不能是在你老婆身上馬上風死的!
”
我聽出來了,這個被打的,是一個叫馬東的,正是熱戀期,聽到了這話怒不可遏,哪怕被打的掙紮不起,勉強還着翻身,還要揍那個說話的。
“到現在,還死鴨子嘴硬要還手,給我把他嘴打歪了,看他還狡辯不狡辯!
”
馬東勢單力薄,招數沒使出來,反倒是被那些人一把抓住,數不清的腳落上去,就要對他出氣:“讓他賠命!
”
唐義一看就來了火,下車就要理論。
做宗家的,看手底下人讓人這麼收拾,那我就真是三伏天的大棉襖——太沒用了。
我翻身進去,就那些拳腳要落在了馬東身上的時候,擋在了馬東身前。
箕鬥蒙蒙天少雨,牛女微微作雨聲!
我不傷人,可也不想被人這麼傷。
渾身行氣一炸,“當”的一聲,靠的最近的那些人還沒碰到我,紛紛就往後倒了下去,骨牌似得躺了一片。
馬東身上的青筋都炸了,顯然是打算着跟他們死磕,沒想到我忽然出現,頓時又驚又喜:“小宗家!
”
可這一下激動,血氣上湧,非但沒起來,兩眼一翻,倒是不知人事了。
可惜沒帶着白藿香,我立馬拿了白藿香給的藥塞他嘴裡,冷冷的盯着那些人:“誰對我的人動過手,給我站出來。
”
為了避免傷及無辜,剛才一下相對是柔和的,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倒是都沒什麼大傷,隻是懵逼了半天才反應過來,跟看鬼似得看了我一眼,都有了說不出的忌憚:“這個小年輕是誰?
他,他也會妖法?
”
“對,都說厭勝的會下迷魂咒,剛才肯定就是!
”
說是這麼說,沒有一個敢靠近過來的,包括其中那幾個打虎客武先生。
程星河慢悠悠的從車上下來,說道:“豈止是迷魂咒啊——這位小宗家,可是厭勝門的嫡傳,最擅長什麼千裡追魂啊,就是不管你人到了哪裡,都能差鬼使抓了你的魂,什麼夜半摧心啊,他疊一張紙人的功夫,你晚上醒過來,就會看到一個鬼蹲在你床上,要挖你的心……”
本來厭勝的名聲,就邪性恐怖,誰都多少聽到過點,成型惡化這話說的又言之鑿鑿,一時間把那些的臉都說白了。
接着,程星河就說道:“唷,剛才氣勢洶洶,見了正主來了慫了?
剛才誰說,要我們的人賠命?
哦,”程星河聲音一厲:“是你!
”
他未必真知道,出聲一咋,數不清的眼神都看向了其中幾個包着頭巾的先生。
那幾個先生覺出來,臉上肌肉都是一跳。
我對着他們一笑:“事情還沒弄清楚,就要殺人了?
”
他們不由自主就往後退了一步,看意思想跑。
打完人就跑,沒有這個道理。
程星河早繞到了他們後面去,冷不防一腳就把其中一個,對着唐義踢了過來。
我早用觀雲聽雷法看出來,之前就是他給馬東了幾個嘴巴,唐義擡手就招呼到了他臉上,隻聽一聲脆響,他臉就歪了過去,重重的飛到了一堵玻璃牆前,把個玻璃牆撞了嘩啦啦一個細碎。
唐義活動了活動手掌:“我們厭勝的,不主動惹人,可你們先下手無情,不能怪我們還手不義。
”
是啊,我以前是個很佛系的人——能嘴說,就不會動手,可現在終于明白了,在行當裡,欺軟怕硬,你對他們笑臉相迎,他們就要打你耳光。
不想被人欺負,就得讓人害怕。
接着,唐義看向了另一個包頭巾的:“是你踹斷了他的肋骨?
”
那個包頭巾的呼吸急促了起來:“我……”
唐義往前一步,已經抓住了他的衣領子。
可就在這個時候,一個身影忽然插到了唐義面前,緩緩說道:“哎,得饒人處且饒人——一場誤會,何必下這麼重的手?
”
唐義當時就惱了:“把我們的人打成這樣,叫誤會?
你們也是一丘之貉,要找我們厭勝的麻煩吧?
”
說着,就要反手把那個人撥開,我卻立刻大聲說道:“唐義,回來!
”
唐義的身手,在厭勝年輕一代裡,是數得着的!
可是,這個人,不見得是唐義能對付的了的。
果然,很快就見面了——來的人,是一派紳士風度的井馭龍!
可唐義聽到我這話的時候,一隻手,已經出去了一半,我心裡頓時就揪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