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家人不是不識貨。
他們用鎖神鍊把金老爺子帶走了。
他們笑:“把家神都逼出來,也真是個奇聞。
”
“讓家神抵債,更是奇聞之中的奇聞。
”
“涼河孫家,完了。
”
結巴孫這才知道,這個“長輩”,到底是什麼來曆。
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。
他死死抱住了金老爺子:“你們帶我走,别帶他!
”
金老爺子這就跟他說:“你别害怕——不管多害怕,該來的總會來,你要學着去面對它,相信自己,你一個人,也能幹的很好,我親眼看見的。
”
他心頭一震。
第一次有人跟他說,他一個人,也能幹的很好。
在被江家人帶出門檻的最後一瞬,金老爺子回頭,笑了笑:“我死不了,等着你來接我——對了,我愛吃你泡的方便面。
”
這事兒,也算是他一個恥辱。
金老爺子肯舍身出來,而不是棄家而去,看重的是他的人品。
家神真的放棄這個人家,這個人家就真的要家破人亡了。
所以,他也不肯提自己認識金老爺子,隻說不記得說那話的人是誰了。
程星河盯着他,歎了口氣:“說你傻吧,你還知道跟我們搭話,搭我們個順風車,說你不傻吧——你幹的這些事兒,是個正常人,都幹不出來。
”
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,他倒好,把“朋友”,看的比自己還重。
鞋底洞,敗家子,名不虛傳。
金老爺子被拖到了前面,像是正在幫江家解釋什麼。
一個吃香火的,在這裡,成了個奴才。
聽了這事兒,再看金老爺子,白藿香鼻子尖紅了,啞巴蘭眼眶子紅了,蘇尋歎了口氣,程星河往嘴裡倒了半袋辣條。
我問結巴孫:“那個姓王的,後來怎麼樣了?
”
“後來——他就再也沒跟我見過面,不過有人說,他混得不錯,在帝都有了工作室。
”
我沖着金老爺子那邊就過去了。
程星河辣條吃了一半,有些納悶,嗆住了,拉了我一把:“哎,七星,你還幹什麼?
”
“管閑事。
”
啞巴蘭一聽,颠颠就跟上來了:“好耶,哥,帶我一個。
”
白藿香眼睛也亮了。
程星河把辣條咽下去,也知道我要幹什麼了,接着就把袖子撸起來了。
結巴孫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們:“不,不是,什麼閑事兒啊?
”
來了就知道了。
那幾個江家人還試圖對幾個大發雷霆的大家族道歉,同時為表歉意,願意把金老爺子送過去鑒賞東西,那幾家人也知道金老爺子的價值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表情都有點松動,而我過去,就大大咧咧的擋在了金老爺子面前。
那個江家人——哦,這不是江年他五叔嗎?
五叔一愣,看見了我,認出我是罪魁禍首,幾乎是七竅生煙:“你還敢上這裡來……”
當然了,礙于那些大家族在場,他不方便現在對我動粗——知道了我的本事,也不大敢,招手就喊人:“這個李北鬥又來了,人呢!
”
接着跟那幾個大家族就說道:“這個人,就是這次鑒賞會大亂的罪魁禍首,我抓住了他,給你們賠罪!
”
說着,就要把江家人全喊來。
可我一樂:“罪魁禍首是我?
得了吧,五叔,我看你的腦子,跟豆腐腦的唯一區别,就是沒點鹵。
”
那個五叔眼睛頓時就瞪住了:“你……”
他沒想到,我敢當着這麼多人,跟他這麼說話。
“你什麼?
”我接着說道:“你們家幹的事兒,别人不知道,你自己是茶壺吃餃子,肚裡門清,虧心事幹多了爛腸子,我要是你,就提前買點雲南白藥口服。
”
這一下,那幾個大家族的人,頓時都露出了吃瓜的表情:“你誰啊,這話什麼意思——江家素來德高望重,幹了什麼事兒了?
”
那個五叔立刻說話:“幾位别聽他胡扯,他就是個江湖騙子……”
“這位上江家,是來求晉升的是不是?
”
“你知道?
”
“這位,是求桃花緣的吧?
”
“……你到底怎麼知道的?
”
“我看出來了——不過嘛,江家可未必真心給你們秘寶,八成三天兩頭出幺蛾子,總得上這裡跑,為什麼?
因為一旦給了,那就是一錘子買賣,人不生病,還要什麼醫生?
”
他們的氣色,極不穩定,就說明,風水不穩定。
那幾個貴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:“難怪……秘寶時靈時不靈,總要更換……”
這對風水門來說,那是緻命打擊,五叔臉色巨變,立馬要解釋,卻被我打斷了。
“還有,哪怕這位金老爺子,也是他們用了不正當手段給搶來的……”我把事情一講,盯着五叔:“當年那個姓王的,是不是跟你們江家串通的?
”
“你胡說八道!
”
“我記得,帝都是你們江家的地盤——要不是提前串通,許給了那個姓王的好處,他能在自己得罪的江家手底下開什麼工作室?
”
五叔胸口劇烈起伏了起來——可誰都看得出來,他心虛。
那幾個貴人雖然自己未必清白,可誰會信任這種人:“這手段,下作!
”
誰能忍受的了名聲掃地?
尤其是江家人。
那個五叔再也忍不住了,喊了一群江家人就要過來揍我,可我比他們靈活太多,那幾個人根本不是我的對手,那幾個江家人也不是吃幹飯的,低聲說道:“五叔,這小子身上的氣,确實不大對勁兒,不像是人身上的氣……”
我一樂:“那是你們沒打對地方。
”
說着,假裝不經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臉,裝出了很得意的樣子。
五叔也真是氣昏了頭,叉開五指,對着我的臉就扇下來了。
這一瞬,我飛快轉身,那一巴掌,重重的就落在了我身後金老爺子臉上。
“啪”的一聲,金老爺子單薄的身體,直接被打了一個圈,與此同時,“咔嚓”一下,他腳下的鎖神鍊,斷了。
這一瞬,五叔和金老爺子,全愣住了。
金老爺子難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鎖神鍊,忽然大笑了起來,對着五叔就點頭:“多謝——咱們,就再會了!
”
五叔的臉,頓時跟霓虹燈一樣,一下一下的變色,接着,轉頭看向了我:“你……”
原來,這鎖家神,也算是一個契約——主人答應你走,是一個,但是租借方放你走,每一個契約都不一樣。
金老爺子這裡的,就是打耳光。
什麼時候主家打了他耳光,就是放他自由了。
那幾個江家人全愣了,難以置信的看着我:“他怎麼可能……”
那眼神,甚至有了懼色。
這一記耳光,不可能是巧合,這是鎖家神的秘密,按理說,除了江家人,沒人知道。
五叔盯着我,胸口劇烈起伏,忽然從脖子到臉,就籠罩上了一層紅光,接着,頭一歪,倒下了。
“五叔!
”
程星河幸災樂禍:“哎,血壓上來了——好事兒,沒準一會兒就把任督二脈給沖開了。
”
結巴孫盯着金老爺子,腳底下跟生了根一樣——他等這一刻,不知道等了多久,可真到了這個時候,他卻一步也邁不出去。
看得出來,他心裡有愧。
程星河推了他一把:“過去吧,告訴人家,你來接人家了——記吃記打就行了。
”
他被推過去,二話沒說,忽然就給金老爺子跪下了:“是我對不起您,這些年,您吃苦了……”
金老爺子笑了笑,愛憐的拍了拍他的頭:“就跟我告訴你的一樣——我什麼也不怕,因為我知道,多少苦難,總會過去的,你,早晚回來接我的。
”
結巴孫想笑,可是,他臉上肌肉一陣抽動,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是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,把附近樹上的鳥都給驚飛了。
金老爺子笑了:“快起來,咱們回家,給我泡方便面,還要牛肉味的。
”
結巴孫說不出話來,一邊抽泣,一邊瘋狂點頭。
這個時候,還能動的江家人,把我們圍了一個水洩不通,五叔咬牙切齒,惡狠狠的說道:“今天你們走不了了。
”
這話不知道多少人跟我說過了,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。
程星河他們也是一樣,一對眼,反倒是笑了。
我一笑:“你們要留我們吃飯還是要招我做女婿?
”
“你……”
“不過,我也沒準備走,還有一件事兒,想問問你們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