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幾個對看了一眼,都猜出什麼情況來了。
雷震子來了!
真是前面有狼,後頭有虎!
我們全屏住了呼吸,就聽見了一陣踢踢踏踏,踩過了草葉子的聲音。
一個細細的,中年人的聲音由遠及近的響了起來:“叔祖,您别着急——天師府的算什麼,那個李北鬥,肯定是您的囊中之物!
”
一個清越,有些混不吝的聲音響了起來:“屁話,萬一晚了一步,那個李北鬥讓天師府的老頭子抓住,老子面子往哪兒擱!
”
這聲音,倒是比中年人的還顯得年輕。
果然,也是來抓我的。
在空靈水母皮下頭,程星河用口型跟我說:“買個轉運珠吧。
”
你掏錢就行。
“叔祖說的是,”那個中年人的聲音連忙谄媚的說道:“諒那幫老幫菜也沒這個本事。
”
對了,亓俊說,那個雷震子是本地一個靈物的遠親,估計就是這個中年人。
那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,一個很沉穩,一個跟中氣不足一樣,下腳不穩當——越來越近了。
我倒是想看看那個雷震子什麼模樣,不過我們幾個一動都不敢動——生怕一動,水母皮有了纰漏,就讓他們發現了。
那個混不吝的聲音喃喃的說道:“氣息就在這附近,怎麼就是找不到人?
他媽的,離得這麼近都找不到,老子面子往哪兒擱!
”
其實,說話的時候,我們幾個,就在他們腳邊,往前一步,就踢上了。
可也巧,我們身邊,都是被靈魁削下來的殘枝敗葉,混不吝沒往上踩,而是停下了腳步:“邪門兒……”
接着,就在我們附近打起了轉來。
隔着水母皮,都能感覺到了我們的氣息,這個雷震子,恐怕不光能劈雷這麼簡單!
這個時候,外面轉來轉去的腳步聲一下就停住了,混不吝的聲音在我們背後一沉,竟然帶着極大的殺氣:“找到了……”
我聽到了一陣“噼裡啪啦”的聲音——這動靜我熟悉,分明是打雷之前的動靜!
完了……
這一瞬,我注意到了,一直紮在了亓俊懷裡的小姑娘忽然也擡起了頭。
我頭殼一炸——小姑娘,你可千萬别……
可小姑娘擦了擦自己髒污的臉,口型道了一個“謝謝”,還有“給我爺爺報仇”。
我一皺眉頭,她……
下一秒,小姑娘忽然扯下我一片衣襟,叼在嘴裡,猛然就從水母皮下鑽了出來,奔着遠處就跑!
小姑娘好歹是個精怪,那個速度,隻讓人眼前一花,像是一道離弦利箭!
雷震子剛想擡起手,可一見裡面出來個東西,猶豫了一下,那個中年人的聲音立刻說道:“叔祖,就是那個!
”
雷震子沒遲疑,對着小姑娘就追過去了。
轟隆一聲,又是一道雷從近處炸到了遠處!
我的心猛然提起來——我知道,小姑娘是故意要引開雷震子,給我們換個生機,叼走衣襟,也為了帶上我的氣息。
她很聰明——可她不知道嗎,這一下,很可能就要成為我的替死鬼了!
我要追出去,可我心裡明白,要是出去,小姑娘就白費心思了。
一隻手攥緊了,就看着那個雷震子已經不見了。
亓俊歎了口氣:“阿彌陀佛——但願吉貉自有天相。
”
是啊,小姑娘,你可千萬别出事兒,你得看着我給你爺爺報仇。
我咬了咬牙,這麼任人宰割,隻會讓身邊的人挨坑。
隻有一個法子,就是學結靈術?
那我就學。
馬元秋教給的心法怎麼說來着?
對了,說是心神合一,感通天地,萬物有靈,為我所用。
巧婦難為無米之炊,我得先用請神咒,把本地比較厲害的靈物給喊出來。
這地方是九鬼壓棺地,潇湘以前所在的地方,靈氣大盛,肯定有厲害的東西隐匿在哪裡。
可一動,胸口撕心裂肺一陣劇痛。
程星河有點擔心:“你悠着點……”
沒有悠着的時間了。
我仔細看清楚了,周圍暫時還是安全的,就先從雲母皮下面鑽出來,一隻手撐在了地上,念誦了起來:“日月諸星,映我分明,三千世界,皆為友朋,今有我命,接我号令!
”
程星河也跟着緊張:“最好,能請出你們家一個厲害親戚——就跟萬龍陣裡的那些一樣!
鋒銳如刀,獨領風騷。
”
其實,萬龍陣裡都是犯了過錯的,被褫奪了神位,能力也是比較低微的。
要是真的能喊出有神位的河川之神為我所用,那就厲害了。
亓俊也跟着緊張:“不要有太大壓力,咱們這是第一次,慢慢來,喊出個走蛟也是好的!
”
金毛也湊了過來——剛才金毛跟我們一起滾了下來,不過好歹懂事兒,一直沒鬧騰。
隻是似乎有些遺憾,它幫不上大忙。
它也不過是沒成年而已,一旦成年了,誰是它的對手?
我就沉下了心思,僅存的一絲氣息按着心法走下去,一開始沒什麼信心,可把雜念摒除,就覺得,這一絲氣,在地下有了回應!
一股子氣息撞上來,把我的破衣服和頭發,都由下而上吹拂了起來!
程星河死死盯着:“别說——我兒子有的時候,真有點帥。
這點随我。
”
亓俊露出了不明覺厲的表情。
随你大爺。
氣息散開,“啪”的一聲,一個東西就跟個冰雹一樣,從天而降,倏然出現在了我面前。
河川主——河川主!
可看清楚了這是個什麼,我們三個人六隻眼都瞪圓了。
是個大綠蜥蜴。
倒是不小,有胳膊肘長,正昂首瞪着我們,腮邊一炸,吐出了一條灰色的信子。
這是……
程星河立馬往後縮了一下:“三尺青!
”
原來這玩意兒有劇毒,咬一口,渾身潰爛,血肉離骨!
“幸虧是個沒成年的——可這毒性也不小,”程星河吸了口氣:“怎麼,你打算讓它來咬雷震子和靈魁?
”
金毛十分失望的嗚咽了一聲,意思是大家都沒成年,它輸在哪兒了?
也不是我看不起它,可這玩意兒就半分靈氣,給黃階入寄身符都沒人要,咬雷震子和靈魁,做夢都不敢這麼做。
不過,好歹也是我第一次呼喚出來的東西,我咽了一下口水,怎麼也得試試:“聽我敕令,為我甲兵,陰陽兩界,暢通随行!
”
這是号令,它聽我的話,就有希望……
可沒想到,話音剛落,那玩意兒奔着我就沖了過來,程星河和亓俊一愣,要攔住它,可這玩意兒野蠻的很,一尾巴給程狗和老亓一人臉上來了一下,跟抽了倆大嘴巴似得,接着,快如閃電,上來就咬了我一口!
卧槽,不認主就算了,你他媽的還要弑主!
“不行,這玩意兒太他媽的叛逆了,”程星河摸着被打腫了的腮,立馬說道:“你趕緊把這祖宗給送走了!
”
我用你說:“天燈地路照分明,何處來時何處行!
”
那個三尺青不見了。
三個人氣喘籲籲,我隻覺得胸口更疼了——好麼,龍鱗本來就破了,這玩意兒一咬,不光皮開肉綻,還淌了不少黑血。
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。
亓俊就安慰我:“萬事開頭難,這不是第一次嘛,再來再來!
”
程星河心有餘悸:“媽耶,這第一次喊出個咬人的,第二次喊出個吃人的怎麼辦?
”
我說你他娘不要烏鴉嘴,失敗是成功之母,我不能就這麼放棄。
說着,我又來了一次。
這一次,那股子從下到上的風,更大了。
肯定能召喚出個好的來!
“嗷嗚。
”
氣息散盡,我們屏住呼吸。
就看見面前出現了一個很奇怪的東西。
有點像是狗——可,渾身跟荒漠似得,寸草不生,秃的。
程星河吐了口氣:“好麼,上次大壁虎,這次癞皮狗,你要炖龍虎鬥還是怎麼着。
”
亓俊忙說,人不可貌相,沒準這狗挺厲害的。
金毛露出十分不以為然的表情。
我也盼着那個狗能争口氣呢,誰知道那個秃狗看都不看我們一眼,就趴在了地上。
程星河皺起眉頭:“什麼意思——老死了?
”
“呋……”
睡着了。
這下可麻煩了。
我咬了咬牙,喊出的這個夠幹啥的?
根據馬元秋剛才傳話的說法,我能召喚的靈物,是根據自己本身的能力來的。
自己能力越強,靈物也就越厲害。
喊出這種等級,是因為我現在虛成廢物了?
這就很尴尬了。
金毛慨然站了起來,意思是說,它願意替我出征。
替我出征是好事兒,可不能替我送死。
不行,不能就這麼放棄了,我還得再試試。
我一隻手還要引行氣呢。
“嘿嘿。
”
我就聽見身後一個笑聲。
這個聲音,我心裡頓時涼了半截子。
正是雷震子那個混不吝的聲音!
緩緩回過頭,看見了一個身量極高,肌肉線條流暢的男人。
他逆着光,居高臨下的看着我:“再喊喊,接着奏樂接着舞,老子看看,你還能喊出什麼破銅爛鐵來。
”
好快……
那股子硫磺一樣的味道,瞬間就濃郁了起來。
“恭喜叔祖!
”一個帶着圓眼鏡,很像是舊社會賬房先生的中年人從他健碩的身材後鑽出來:“我就知道,叔祖出馬,無往不利!
”
那個雷震子一樂,擡起了手,手裡托着一團子光,那光,越凝聚越大。
雷……
就在那個雷光凝聚成的時候,我大聲說道:“且慢!
聽我一句話!
”
雷震子一愣:“遺言?
你遺言,犯不上跟老子說,老子不給你辦!
”
“不是!
”我立馬說道:“連遺言不讓人說——傳出去,您老面子往哪兒擱!
”
這話像是戳到了他痛點,他的手就停下了:“有屁快放,别污染了輪回路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