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北鬥……”
天塌地陷的轟鳴聲之中,那個聲音并不清晰。
可我偏偏聽得極為清楚。
北鬥——是誰?
我?
喊我的人,又是誰?
為什麼,這麼熟悉?
困龍陣雖然擋不住我,但是對我的影響依然存在,腦海之中,一會兒清晰,一會混沌。
穿越了面前的煙塵,一個身影出現在了我面前。
是個極為美麗的身影。
她擡起頭,那雙眼睛,璀璨如浩渺星河。
“北鬥,你清醒起來——把手從東方天柱拿出來,這地方,不能毀滅!
”
為什麼不能毀滅?
她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,厲聲說道:“你好好想一想,當初,你是為了什麼,才執掌敕神印?
”
她這麼一說,我似乎也想起來了。
是有一件事,一件非做不可,非我不可的事。
萬龍升天柱,東海,瓊星閣,虛無宮,許多殘損的記憶,争先恐後的在腦海之中湧了進來。
敕神印,九州鼎,碎片——什麼東西,缺了一塊。
“你看着我!
”
面前那個絕美的沒法用筆墨描繪的人,厲聲說道:“你想起來!
你做了那麼多,一步一步到了今天,不能前功盡棄!
”
這些話,像是一股子疾風,吹散了眼前的一切混沌。
我想起來了。
但就在這個時候,身後又是“哄”的一聲巨響。
龍母山,已經裂開了第三道紋路。
大片山石墜落,腳底下,傳來了劇烈的震顫。
“我兒……”
那個暴怒的聲音,不住的從右手之中傳到了心裡:“這樣的三界,要來何用?
”
那種刻在了骨子裡的本能,讓我越來越空虛,越來越渴,我想把這一切,全都摧毀。
可心裡有殘存的一絲顧忌。
不能這麼做。
為什麼?
“你看着我!
”面前絕美的女子,聲音多了幾分懇切:“這個三界,不光是有混沌,也有光明——你看!
”
她指向了地上的兩個人:“龍母山崩塌,三界毀滅,他們怎麼辦?
”
地上兩個年輕男人,一個滿頭長發,頗有女态,一個蜷縮在地上,看不見臉。
我心裡本來的一片茫然,逐漸清明。
啞巴蘭,程狗,面前的,是潇湘。
“你素來聰明,”潇湘似乎看出,我神态有了什麼變化,一把抓住了我的手:“投鼠忌器的道理,你想起來沒有?
”
想起來了。
三界,不光有必須摧毀的東西,也有必須要保護的東西。
我回過頭,看向了龍母山。
不能讓這個東西倒塌。
“我兒!
”
沒想到,龍母的念頭,再一次沖撞到了我心裡:“母親給你讨回公道。
”
龍母,想從底下出來。
當初,龍母是為什麼鎮壓在這裡,成為了四大天柱之一?
我想知道,可是,現在來不及,眼下最要緊的,是不能讓東方天柱斷裂。
我轉過神,看向了自己的右手,就往外拔!
母親,現如今,不能讓你出來——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。
龍母的念頭,勃然大怒:“為什麼?
他們敢對你不公,咱們就毀了這一切!
”
殘存的九重監看着我,表情驚駭之極。
這種一種極為珍貴的感覺——三界之中,到底有為了我,不顧一切的存在。
跟江夫人給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。
我也終于知道,他們為什麼那麼怕我了。
我能毀滅的,跟我能創造的一樣多。
龍母山的裂紋,越來越多,越來越大,一念之差,就要崩塌。
潇湘高興了起來,立刻說道:“我來幫你,修補龍母山。
”
面前的煙塵猛然被一道璀璨的神氣劈開,一道極為壯美的銀白色身影,升騰而起。
是潇湘的元身。
且聽一聲響遏行雲的龍吟,那身影奔着龍母山過去了。
潇湘銜住了巨石,對着那些縫隙就填補了過去。
“那是,東海水神……不,元水神。
”
剩下的九重監站了起來,盯着面前:“快,其他的正神,來了沒有?
”
所謂的“正神”,就是專門司掌某一項事務的神靈。
比如司掌整座山脈,整個城鎮,甚至是堤壩,溝壑,都是在上頭,受過敕神印,吃正統香火的,有一技之長的。
“已經叫傳令仙官去通知了,附近的土神和山神已經全往這裡趕了,可是……”九重監的幾個低聲說道:“咱們,做得到嗎?
”
“咱們有的選嗎?
”
一個九重監吸了口氣,忽然看向了我:“隻有真龍的血脈,才能讓龍母動這種怒。
”
而我竭盡全力,要把手從龍母山的肉質之中拔出來。
三界不能消亡,不能消亡。
可龍母不打算放開我:“我兒,你隻管放心,母親出來,為你再造一個九重天,又有何難?
”
“是不難,可這裡的一些存在,無法取代!
”
她沒有再回話,我心裡一冷。
她心意已決。
與此同時,我覺出,自己的力量忽然發生了逆反——就跟剛才龍母借助了我的力量一樣。
她反過來,要借助了我真龍骨裡的力量,從這裡掙脫出來!
腳底下猛然又是極其強大的震動,山腳下,也綻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紋。
頭頂就更不用說,龍母山顫動了起來,大片石頭不停下墜,潇湘要填補一個裂縫的時候,一塊巨石,對着她就砸了下來。
我心裡一沉。
潇湘明明可以躲開——可一旦躲開,那個裂縫會變的更大,她硬是沒有閃避,依然把口中銜來的巨石,堵在了空隙之中!
“當”的一聲,那道巨石,對着龍頭就砸了下去。
“潇湘!
”
潇湘壯美的元身,在空中陡然一沉,失去了平衡,可她拼盡全力,盤旋而起,尖銳的龍爪,抓在了凸起的山石之上,繼續往上攀爬,填補裂縫!
她哪怕被褫奪了神位,依然在為了三界,盡主神的職責。
我盯着自己的手。
那隻手,已經是極為澄澈的金氣,身上的生人氣,幾乎已經全被金氣替代,離着脫胎換骨,隻剩下最後一步了。
母親,對不住你,這一次,我依然不能把你放出來。
我屏息凝神,就要把手從肉質之中拉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