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說了句謝謝好意,抓了一把雞油藤就沖進去了。
雞油藤緻密易燃,很禁燒,山裡人時常拿這個做火把。
腳邊一動,金毛也跟了過來,竟然跑的比我還快。
難不成,裡面真有什麼異常的東西?
出于風水先生的業務本能,我對方位距離十分敏感,一步一步丈量到了三丈之外,就眼瞅着已經到了三丈的距離,果然還是沒看見程星河他們幾個。
雞血藤的小火苗往下一掃,我心裡頓時緊了起來,地上積着一層厚厚的塵土,有東西被拖拽過去的痕迹。
他們三個,是被什麼東西給拖進去了。
金毛蹲在地上,堅守着三丈線,擡頭瞅着我,似乎問我接下來怎麼辦。
三個人都找不到了,管他娘的三丈不三丈。
雞血藤的表面凹凸不平,把一隻傷手硌的疼到鑽心,可我也沒在乎,另一隻手抓着七星龍泉就進去了。
這一進去,倒是覺出來,跟外面的洞口,截然不同。
洞口那三丈地,雖然也是人工雕琢出來的,可邊緣十分粗糙,這裡面卻異常精緻,甚至四壁都是精緻的壁畫。
這壁畫一看就有了年頭了,因為氣候濕潤,上面凝結了許多的水珠,不過也不知道壁畫是什麼材質描繪出了的,那曆經歲月輪轉的圖案,竟然一點也沒有斑駁,還是鮮豔異常。
壁畫的内容非常繁複——星星,月亮,花鳥,倒是跟金絲銀線繡差不多。
一路看過去,主題思想,表現的是許多美麗的,蒙着面巾的女人在花鳥的護送下,一路要趕到了某個目的地。
她們手裡捧着東西,像是要去送禮。
她們又經過了很多艱難困苦的曆程,才到了一處有雲朵的地方。
我看到這裡就明白了,這好像也是一種宗教崇拜,跟我們所拜祭的神廟一樣。
這地方,是降洞女說崇拜的“神靈”。
她們生于自然,長于自然,自然要崇拜自然。
不過,她們手裡捧着,一路上天的到底是個啥?
我雖然也好奇,不過這東西哪兒有程星河他們重要——順着地上拖行的痕迹,不知不覺,已經進來很深了,還是沒聽到他們的動靜。
我心裡有些着急,萬一真要是碰到了什麼猛獸,他們身上連件衣服可都沒穿。
正在這個時候,金毛忽然跟通了電一樣,對着一個方向就猛地支棱了起來。
我心裡一沉,跟着金毛的視線照過去,看見了一個身影。
那個身影佝偻着,窸窸窣窣,像是在尋找什麼。
我頓時一愣,這是個——人?
不是我那三個小夥伴——這個“人”瘦的像是一把雞血藤,估摸長年累月的營養不良。
媽耶,這年頭,還真的有山頂洞人嗎?
看他這個身闆,也不像是能把程星河他們那三個猛獸給怎麼樣。
我攥緊了七星龍泉,對着那個方向就過去了,一邊走,一邊大着膽子說道:“勞駕請問……”
可話還沒說完,那個人影倒是猛地轉過身來,盯着我:“你見到了白鹭沒得?
”
也是西川的口音。
不過,幹澀嘶啞,像是不知道多久沒開口講話了。
本地人?
而這個人,是個上了歲數的老頭子,一身白色的長袍裹身。
是了,這種帶着宗教意味的地方,往往都有“守廟人”,我見記錄片裡播過,西南邊陲,有一個“飛來寺”,在絕頂高峰,上下不通,全靠着吊籃上下,一個十八歲的修行者上去,八十八也沒下來,直升機航拍,他除了取吊籃裡的食物,一動不動的修行。
這也是個守廟人?
而降洞女為了不打擾他,才不讓我們進來的?
這個面容——溝壑縱橫,高鼻深目,看都看不出多大歲數了。
白鹭?
我當時一陣心虛,媽的,難不成他的“白鹭”被程星河他們幾個拖去當獵物弄死了?
于是我就搖搖頭,而那個老頭子一副十分失望的表情,喃喃的說道:“我找不得白鹭咯。
”
說着,他深深的眼窩裡,竟然滾出了大顆大顆的眼淚:“白鹭陪了我八十多年了,說沒得,就沒的,你說,它上麼子地方去咯?
”
這搞得我更心虛了,但是再一想,程星河他們才剛進來,真的是他們抓走的嗎?
于是我就努力模仿着他的口音問:“那,老爺子,你有沒有看見三個小夥子莫?
人多力量大,我們幫你一起找。
”
而那個老爺子搖搖頭,歎了口氣:“沒得了,再沒得了,白鹭走了,白鹭走了……”
“你不曉得,白鹭通靈性的咯,我累了,它給我做枕頭,我餓了,它給我尋松針露,我困了,它唱歌給我聽,我們在一起八十來年咯……”
這我倒是能懂——人跟動物,其實也有感情羁絆,好比我跟金毛一樣。
金毛萬一丢了,我肯定跟這個老爺子一樣着急。
“你真的沒得見到白鹭?
”那個老爺子一隻手死死的抓在了我手上,弄的我的嫩肉一陣劇痛:“白鹭的脖子上,有一個白環環,是我親手給它戴上的咯!
你幫我尋,幫我看,尋得了,我有餅與你吃。
”
我隻好答應了下來,努力想把手從他的手裡拔出來,接着問道:“那你有沒有見到,三個小夥子,跟我歲數差不離……”
可老爺子還是一直搖頭:“白鹭通人性的呀,見了人有危險,它總要去過去搭救的,它喜歡人的呀……”
說着,老爺子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,忽然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我,說道:“你要進山不得?
倘若你見到了白鹭,你記得喊一聲我,它準知道的!
”
但是,你叫啥呢?
正說着呢,我一側臉,看到了這邊已經到了洞的盡頭,而壁畫上描繪着的,是那些女人,把手裡的東西,交給了雲上的一個人。
那個雲上的人是……
剛看到這裡,我忽然覺出,後背讓人給推了一下,這一下來得猝不及防,接着一個熟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:“七星,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?
”
我睜開眼睛,頓時一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