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身體一縮,金毛一下就出來了。
而我一點沒手軟,對着她就重重的楔了下去。
可就在這個時候,大人臉魚再一次沖了過來,死死擋住了我。
不行了,這一次,我不能再手軟了。
可大人臉魚身體猛地一屈,就伏在了我身前——那雙悲傷的眼睛,像是在求我。
我心裡猛然一動,可這一瞬間,小人臉魚倏然撲過,眼裡閃過了一絲兇光——她的目的,是讓我把大人臉魚給楔住,而夔龍雷紋釘隻有一個,釘住了大人臉魚,我就不能奈何她了。
這一瞬間,大人臉魚覺察出來,微微也是一愣。
我也吃了一驚——不是說這東西成雙成對,一個不能離開另一個嗎?
那這樣的話,大人臉魚被釘,她也走不了?
還是——我明白過來了,大人臉魚會無怨無悔的守着小人臉魚,可小人臉魚相反,隻會把大人臉魚當個工具用。
所以,當年豢龍氏的當家,才把小人臉魚釘在了這裡。
小人臉魚奸詐兇狠,大人臉魚一往情深。
可這一秒,大人臉魚,似乎終于覺悟,知道自己在小人臉魚心裡,是個什麼存在了。
大人臉魚一僵,我翻身抄過,手起釘子落。
水下猛地一顫,那股子氣勁兒把附近的水草統統夷為平地,耳邊哄的一聲,像是水下一場地震。
小人臉魚的尾巴,再一次被死死楔住。
這一瞬,小人臉魚剛要展開的四爪,猛然停止發育,頭上的角,也迅速的縮了回去。
她當時就是一聲絕望的哀鳴。
那是個極為凄厲的聲音——她在這裡,不知道被壓了多少年了,剛得到了自由,轉眼夢碎,重墜無間地獄,有多不甘,想也知道。
大人臉魚,這一次沒有攔着,相反,大人臉魚傷痕累累,鱗片幾乎全部脫落的臉上,忽然露出了一個奇異又滿足的笑容。
它繞着小人臉魚轉了一圈,輕輕撫動小人臉魚身上的傷痕,一臉疼愛。
我從那疼愛憐惜的神色之中,看到了濃烈的占有欲。
啊,一開始,大人臉魚就是為了小的拼盡全力,他就想讓小的自由,小的幸福,它就幸福。
可剛才,它眼睜睜的看着小的為了自由,竟然犧牲自己,它的心境就變了——比起讓小的獲得自由,離自己而去,那還不如讓小的繼續被釘在這,隻要能跟自己在一起,就足夠了——其他什麼自由,不重要。
大人臉魚長長的身體跟小人臉魚交纏起來,像是一根麻花繩,可小人臉魚一副窒息的表情,拼命扭動,像是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裡,可惜,她再也沒機會了。
除了我,估計沒誰能把那個夔龍雷紋釘給重新起出來。
大人臉魚依然微笑,那個笑容,正因為吃過我的血,跟我有幾分相似,更讓人毛骨悚然。
我忽然後心發麻,我自己,會不會有一天,也會露出那種笑容?
不,那怎麼可能。
當然,很久之後我才知道,這話說早了。
這會兒金毛四爪一搖,蹿了過來,我回頭看金毛沒事,倒是想起了那些水下丹藥來了。
那東西真不錯,當初吞了之後太痛苦,根本顧不上再拿,要是還有,我想給程星河啞巴蘭他們帶點。
這麼尋思着,我就帶着金毛往直前那地方看了看,可這一看,就十分遺憾了,在我們走了之後,水底下不知道發生過什麼大事兒,四處都是一片狼藉,其他的丹藥全不見了,觀測了半天寶氣,也沒觀測出來——也許是被其他的水族,趁亂占了便宜。
沒有那個緣分就算了——人不能太不知足。
我又找了一遍井馭龍和董寒月的屍體,可也沒找出來,難不成,也被水族給吞了?
沒辦法,我隻好上了岸。
一上岸的時候,我發現大人臉魚追來了。
這是,要給我送行?
之前心心念念想把深愛的小魚放出來,現在因為我重新釘回了小魚,反倒是對我感恩戴德,世事無常,就是這樣。
我遠遠跟它擺了擺手。
一上岸,所有人看清楚了我,全松了口氣,程星河一下就竄上來了,結果被二姑娘一肩膀撞開,抓着我就喊:“慫貨,你不僅慫,還笨!
笨死了!
一條魚也能把你拽下去,你是多弱不禁風?
”
接着就跟後面喊:“老怪物,你還愣着幹什麼?
那個魚欺負慫貨,撈上來煲湯喝!
”
二姑娘對我很好——料想着,是因為自己一直被老怪物保護着,終于見到了一個“比自己還慫”的人,也有了保護欲。
池老怪物冷笑了一聲:“你個二百五懂個屁,那個魚沉底上不來了,要撈你自己撈。
”
不愧是池老怪物,什麼都瞞不住他。
我剛要說話,可身後的水嘩啦一聲,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水裡被推出來了。
這一瞬,周圍都是倒抽冷氣的聲音。
我回頭一看,也是一愣——上來的,竟然是井馭龍和董寒月!
更出人意料的是——都沉在了水裡那麼長時間,他們也沒有避水珠,按理說沒有生機,可現如今,三盞命燈雖然弱,可竟然都還亮着!
豢龍氏的人一下就傻了眼,紛紛跑了過來,去照料董寒月,這個時候,白藿香和赤玲也來了,白藿香之前就說過,她沒法給董寒月紮針,現如今也隻能掐人中拍後背,果然,不長時間,董寒月就醒過來了,緩緩說了一句:“救井馭龍……”
我盯着水面,一下就明白了。
原來,之前井馭龍身上粘了我的血,讓小人臉魚給拖下去要吃,可大人臉魚認為我對他們有恩,這倆是我的同類“朋友”,不讓小人臉魚吃,這一對才争執了起來——大魚的鱗片都掉差不多,估計也是單方面挨打,不願還手的緣故。
也不知道大人臉魚用了什麼法子,留住了他們倆的命,剛才也拿他們倆,給我“報恩”。
水面一股子漣漪,應該是大人臉魚跟我告别緻謝。
接着,漣漪不見了。
似乎這裡的一切,都恢複正常了。
程星河湊過來,指着井馭龍說道:“媽的這小子怎麼這麼命大,跟江辰一樣,屬蟑螂的,打不死嗎?
”
赤玲見了他,也抱住了我胳膊:“爹,這個人兇!
”
現如今,要說唯一沒恢複正常的,應該就是井馭龍了。
他本來一身皮膚,是瑩白如玉,比得上女人,可現如今,因為粘過我的血,顯然被小人臉魚死死撕咬過。
渾身都是一塊一塊的傷,一點好皮都看不到,也跟剝了皮差不多。
白藿香倒是解氣,低聲說道:“沒有老婆蛾,他這輩子是個廢人了。
”
這下子程星河有些擔心:“正氣水,你可别告訴我,你有老婆蛾。
”
白藿香一挑眉頭:“有我也不給——什麼東西,都配用老婆蛾嗎?
”
二姑娘見了井馭龍,則非要讨個說法,池老怪物就咳嗽了一聲:“行了,你就别瞎爹背着瞎兒子,盲上加盲(忙上加忙)了,這麼活着,大概比死了難受。
”
二姑娘很不甘心,不過,一想兒研所,井馭龍自然忍不了這個落差,這次命不該絕,大概也不是老天手下留情,而是天罰。
但是,一說到了老婆蛾,我不由自主,就想到了自己的額頭。
我額頭上那一小塊老婆蛾織造出來的痕迹,又到底是誰幹的?
那人——想遮擋一個什麼樣的真相?
老頭兒瞞着我的事兒,不少啊。
這次回去,怎麼也得好好問問他。
眼角餘光就看到,白藿香似乎也偷偷盯着我的額頭,像是在想什麼。
但是一觸到了我的眼神,她立刻把眼神給避開了,一副很心虛的樣子。
她上次,好像看出來給我補傷口的是什麼人了,可她沒說。
算了,誰心裡沒幾個秘密。
這豢龍氏終于化解一場危機,我們告辭的時候,董乘雷感激不疊,非要留下我們多住幾天。
不等我說話,程星河立馬就說道:“我們住你這,可已經沒少吃虧了,你們就高擡貴手,放我們走吧!
”
這話把他們說的老大不好意思,董乘雷忽然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,連忙說道:“那就一樣!
我有個東西,想送給李先生,聊表心意!
”
說着,就帶着進了一個大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