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當下班之際，就會有好多人都湊過來，買雙襪子或者買幾個扣子什麼的。

　　其實那些人家裡未必真的缺，不過是想對這可憐的母子三人盡微薄之力罷了。

　　幾天下來，趙慧珠掙了三十多塊錢。

　　她省吃儉用，又預留好兩個孩子的奶粉錢。

　　這才把手頭剩下的二十多元全部買了父母最愛吃的糕點和水果，然後踏上了回家的列車。

　　這一路上，不是一般的辛苦。

　　趙慧珠前後各綁着一個孩子，左右兩手還得提着禮品。

　　然後下了火車換小巴，下了小巴又換四輪子。

　　人都快折騰散架子了不說，兩個孩子也被綁帶勒得嗷嗷直哭。

　　站在久違的家門口，趙慧珠卻開始變得越發的不安。

　　她很想像以前那樣，喊“媽”來給她開門。

　　可是嘴巴明明已經張開了，但嗓子眼兒卻就是發不出任何聲來。

　　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設，正當她鼓足勇氣要開口時，院裡的狗子竟然汪汪叫了起來。

　　緊接着，正房的門開了。

　　隔着鐵大門，趙慧珠親眼看見她弟弟被她爸，一腳就從屋裡給踹了出來！

　　接着，老頭又從地上揀起來一個大木頭棒子。

　　黑天瞎火的，他也不管是頭是腚，照着賊小子就是一通猛掄，嘴裡頭壓根兒也沒閑着。

　　“小混球，我辛辛苦苦一輩子，就養出你們這兩個癟混球來！

　　大的大的不要臉，小的小的也不學好，你們能不能讓我省點心？
想我死就給我個痛快，省得成天到晚的這麼折磨我！
”

　　老頭的棍子如雨點般落下來。

　　聽聲音就跟打豬打狗似的，完全不遺餘力。

　　此時，趙慧珠的母親也崩潰了，嚎啕大哭。

　　“老趙，别打了，禍根又不是全在他身上！
你這個孽子，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，你是想氣死我跟你爸啊！
我造啥孽了我，生了你們兩個混賬東西啊！
”

　　一想到自己起早貪黑地伺候這麼一大家子，可到頭來卻沒有一個肯定她的話。

　　賊小子被打得不輕，但嘴上卻是半點兒都沒服軟。

　　“爸你可以打我，但我告訴你我沒錯！
那幫外人罵我姐就夠她受的了，你可是她親爹，咋也跟着外人一起罵？
你的心咋就那麼狠呢！
”

　　“放屁！
我要心狠我當初就應該一刀捅死吳大勇，大不了我給他老吳家償命，也總比現在這樣被人指指點點的強！
大的小的全都不學好，我這輩子還有啥指望，你說！
”

　　由于動靜鬧得太大，左鄰右舍隔着牆頭勸他冷靜點。

　　而左鄰右舍的左鄰右舍，也都探頭朝這邊張望，就想跟着吃個大瓜。

　　旁人不勸還好，越勸老趙越覺得沒面子。

　　掄起手裡的木頭棒子，使勁兒掄他兒子。

　　賊小子起初還用胳膊擋一擋，可後來實在疼得受不了，從地上爬起來就想往外跑。

　　可剛一跑到門口，他就看見了全身負重的趙慧珠。

　　他驚訝之餘，更感到是心痛。

　　“姐，你咋回來了？
快進來，快！
”

　　賊小子打開了大門，但趙慧珠卻雙腿發軟，不敢朝前邁步。

　　兩側的牆頭又開始了指指點點，各種議論聲也紛紛飄然而至。

　　“媽呀，外邊站的不是慧珠嘛，這前頭一個後頭一個，真是要了血命了。
”

　　“真可憐，兩家誰都不管，她們娘仨在外頭指不定咋受苦呢。
”

　　“該，要不是她非得跟着老吳家，人家大勇也不至于被判那麼些年，娶誰都能比現在過得要好！
”

　　家裡的醜聞已經夠多的了，幾乎承包了全村茶餘飯後的談資。

　　老趙老兩口子是真不明白，這個不要臉的死丫頭在這個時候又跑回來幹什麼？

　　為村裡免費更新素材？

　　趙慧珠原地未動，“為啥挨打？
”

　　賊小子癟着嘴不說，“沒事，就淘氣了。
”

　　就在這時，院子裡突然傳來一聲厲喝。

　　“别在外邊給我丢人了，你倆全都給我滾進來！
”

　　老趙的話很難聽，但卻讓賊小子有了幾分驚喜。

　　“姐，爸叫你進去。
”

　　“不了，你幫我把東西拿進去吧，我走了。
”

　　“姐，進去吧，這麼多人看着呢，給爸留點兒面子。
”

　　趙慧珠剛想再次拒絕，可這時背上的小兒子卻突然哭了起來。

　　一個哭，另一個也跟着哭。

　　可她現在卻站在原地，什麼也做不了。

　　兩個奶娃娃的哭聲，劃破了村裡寂靜的夜空。

　　不過短短十來分鐘，出來吃瓜的村民就比剛才多了好幾倍。

　　有的人臉上甚至寫着，幸災樂禍四個大字。

　　見此情形，老趙太太趕緊跑過來，一把就将趙慧珠給扯進了院子裡。

　　然後一邊罵罵咧咧的，一邊往正房裡面推這姐弟倆。

　　“爸，媽，對不起，是我讓咱們老趙家臉上無光了。
這輩子欠你們的，我下輩子當牛做馬也一定會還給你們！
”

　　他們距離上次見面，已經時隔兩三年了。

　　盡管趙慧珠幹瘦蠟黃的模樣很讓人心疼，可老趙卻還是壓制不住心中的那股怒火。

　　“别了，不用還！
我這輩子都差點兒死你手裡，下輩子誰願意當你爹誰就當，反正我不當！

　　趙慧珠，就當我求你了，等一會兒你從這個家門再出去以後，咱們别再來往了，我就當白養你一場！
”

　　趙慧珠潸然淚下，彎腰給她爸磕了個頭。

　　“對不起，爸，讓全家人都跟我受苦了。
我知道你們隻是恨我不聽話，可心裡頭還是疼我的，不然也不會總讓我弟給我捎錢。
是我辜負了你們，對不起爸，對不起媽……”

　　可誰成想，不提這事還好。

　　一提起來，不僅老趙又變得怒火中燒，就連老趙太太也跟着哭嚎的罵起來沒完。

　　“你是真恨我們不死啊，竟然還有臉提錢的事？
要不是你撺掇着，那小混賬敢從家裡偷錢？
今年受了雪災，你知道家裡的日子有多難熬嗎？

　　養不起你就别生，憑啥叫我們幫你養，一養還養倆！
想想你小時候多聽話多懂事，這幾年咋就變得像鬼上身了似的呢！
我們全家早晚被你給害死！
”

　　賊小子立刻反駁，“媽，你别亂說，這事我姐根本就不知道！
全是我自己的主意！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