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這地方,記憶特别深刻。
小時候肚子時常沒有油水,有時候放學回來,高老師就會對我招手,神神秘秘的把我叫到了他的門臉來,從這個大櫃子裡,給我掏什麼東西。
有時候是“油葫蘆”——白面裹着時蔬,炸成金黃酥脆的蔬菜丸子,有時候是“婆婆馍”,栗子面裹着紅糖,一咬一兜甜汁。
節日上,除了粽子和月餅,他還會給我預備端午的紅布“虎小子”(音同護小子,保佑男童用的),中秋的平安圓符。
一樣一樣,都是從這裡掏出來的。
高老師很疼我,要是有爹,也就是這樣了。
不過高老師出去收東西的時候多,留在鋪子的時間少。
哪怕潇湘從楊水坪跟上我,帶回來了之後,也是高老師給我找了探靈玉——那個探靈玉的錢,到現在也還沒還給他。
不能讓他這地方,出任何事兒。
我已經看見了,面前,一股子妖氣。
一隻手拉在了抽屜上,就覺出裡面的東西在瑟瑟發抖,死死往裡縮。
在抗拒我的手。
可抗拒不過。
金氣隐現,我一隻手就拉出來了。
抽屜一出,白藿香看清楚了,頓時就“咦”了一聲。
滿滿當當,是一抽屜白色的東西。
好像一團子發面一樣。
不過那團子“發面”,正在蠕蠕的動。
一個東西一閃而過——是一隻黑色的眼睛。
看清了我,飛快的翻到了“發面”底下。
雖然隻有一隻眼睛,可也看出來了,那眼睛裡,滿是恐懼。
與此同時,身後冷不丁一陣響聲,像是有什麼東西,在瘋狂的拍打窗戶。
回過頭,就看見了一個身影。
那個身影,吊死鬼一樣懸挂在了窗戶上,兩隻白胳膊,沒有一絲血色,在瘋狂的拍玻璃。
好長的頭發,垂下來,蓋住了整張臉,隻露出了一個尖下巴。
尖下巴上,有一隻鮮紅的嘴。
白藿香看清楚,呼吸一滞:“那是——怨吊?
”
所謂的怨吊,是介于死人和長毛的之間的一種東西。
吊死鬼害人,就一個目的——把環套在了别人的脖子上,換取自己重入輪回。
而長毛的害人,是圖人的靈氣,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強大。
怨吊是吊死鬼跟長毛的結合産生的,極為稀少,老頭兒就給我講過,說某旅店一個空屋子一直住不了人,因為有個吊死鬼。
老闆很愁,有人獻計——長毛的喜歡往人的空屋住,你可以打點祭品請“靈”(這個“靈”算是對長毛的尊稱),“靈”肯來,就好辦了。
用現在的話來說,隻有魔法能打敗魔法。
老闆依計而行,在門口擺酒肉香燭,果然,半夜就聽見敲門聲——是“靈”接受邀請來了,感謝老闆。
老闆忐忑一晚上,第二天打開門,好麼——一個貉子吊死在了梁上。
貉子化成人,被不識泰山的吊死鬼拉了替身。
這下吊死鬼和貉子算是兩敗俱傷,都倒了黴,這種極其稀罕的情形下,就會産生出“怨吊”。
這東西很強大,兼具長毛物的靈氣和死人的邪氣,不停地害人,那個旅館後來成了鬼店。
那種東西跑這裡幹什麼——這是個空屋子,無人可害。
除非,這東西是看中了空屋子裡的某種東西。
那個怨吊盯着我和白藿香,散亂頭發下依稀露出的血紅眼睛裡,都是恨意。
這東西似乎很着急啊。
我回頭看向了那個抽屜——那個抽屜裡的東西,抖的更厲害了。
是為這個而來的?
我就把抽屜轉手合上了。
白藿香看着我,剛想說話,忽然外面“咣”的一聲,那個怨吊跟瘋了一樣,對着窗戶就撞了起來,接着,伏下身子,像是在嗅聞什麼。
似乎,是在找能進來的方法。
功夫不負有心人,它還真發現,底下有個窟窿眼,奔着那個窟窿眼就進來了。
一陣陰風擠了進來,那東西奔着我就撲過來了。
一隻手抽出斬須刀,金色龍氣噴薄而起,壽衣旋,對着那個怨吊就下去了。
這個怨吊陰氣極重,不知道吃了多少人了。
相見是緣,既然到了我這,那就送你一程。
那個東西眼裡的狠厲倏然變成了恐懼,恐懼還沒消退,金龍氣霹靂一樣的落下,把面前的一切,全部廓清。
斬須刀嗆的一聲回鞘,面前那一團黑霧才剛散開。
回頭看向了那個抽屜。
白藿香也跟着我的視線:“這裡面的……”
真龍骨裡的記憶已經逐漸浮現出來了。
“這種東西,叫仙肉膳。
”